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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戏偈（第1页）

尸戏偈

子时三刻，义庄停尸板上的《往生咒》忽被拨乱曲调。

阿璃提着灯笼踏入时，正见一灰袍琴师背门而坐。那人以指骨为拨，肠线为弦，膝上桐木琴竟是用棺材板所斫，琴尾刻着歪斜小字：“大梦谁先觉”。

“客官可是要听《鹤冲天》？”琴师未回头，袖中滑出半截森白骨槌，“此曲需配新葬的童男肋骨，音色最清。”

檐上黑猫忽地炸毛低吼，阿璃指尖白发微颤——琴师後颈贴着的黄符无风自动，符上朱砂竟随琴声游走成笑脸。

“先生这琴，怕是斫棺人忘了钉魂钉。”阿璃将灯笼搁在空棺上，桃木剑穗扫过琴弦，“听这商音带煞，怕是要招来些不速之客。”

铮然一声裂响，七弦齐断。琴师广袖翻飞间，数十枚莹蓝蝉卵滚落棺椁，甫触尸身便化作透明胶质，裹着腐尸直挺而起。

衔蝉君自梁上飞扑而下，利爪撕开琴师後颈黄符。那符纸落地竟扭成蚯蚓状，朱砂笑脸渗出黑血，凝成偈语四句：

**“尸戏开锣三更天，往生河畔点冥钱。借问掌柜何处去？判命阁前卖痴癫。”**

琴师忽仰天大笑，面皮簌簌剥落，露出底下青紫尸斑：“好个伶俐掌柜！这曲《傀儡谣》本是要奏与……”

话音未落，衔蝉君一爪拍碎其天灵盖，颅中滚出颗裹着蝉翼的琉璃珠。珠内封着节指骨，骨上密布噬心蛀孔，竟与萧慢辞的玉烟枪纹路同源。

阿璃拈起琉璃珠对灯细看，忽闻窗外传来破锣嗓：“掌柜的砸场子，怎不叫上洒家！”

但见一胖大和尚撞门而入，颈挂骷髅佛珠，手持人骨木鱼。那木鱼敲击声与尸傀步伐同频，震得满室棺椁应声而开，每具尸首额间皆贴着朱砂笑脸符。

“贫僧慧痴，特来超度施主。”和尚咧嘴露出镶金牙，佛珠甩向阿璃时忽炸开毒烟。

衔蝉君怒啸掀翻灯台，鲛油泼溅处毒烟化作青面鬼影。阿璃白发缠住佛珠反掷，十八颗骷髅咬住和尚袍角，扯出内衬上绣的判命阁云纹。

“好秃驴！超度竟带着往生河的渡牒？”阿璃剑穗点向和尚膻中穴，却被他浑圆肚皮弹开。

慧痴趁势滚向门边，肚腩抖动如浪：“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话音未落，衔蝉君已咬住其裤腰带，生生扯下半幅袈裟——後腰赫然烙着猫爪印，与阿璃掌心金纹别无二致。

尸傀忽齐声尖啸，琉璃珠内指骨应声碎裂。

阿璃耳畔响起萧慢辞的残音：“小心笑面尸，更当心笑面人……”擡眼却见慧痴翻窗遁走，袈裟碎片飘落处，朱砂笑脸符拼成星图一角。

衔蝉君跳上棺椁磨爪，金瞳倒映着满地狼藉。

阿璃拾起半片袈裟，嗅到淡淡桃木灰味——与白寄雪焚毁时的气息如出一辙。窗外飘来慧痴的破锣嗓，混着打更声渐远：

“三更锣响，尸戏未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