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48章“妙仪,你走吧。”……
“我大概要在此处留一段日子,”谢静姝说,“如果商队急着回龟兹,可以先行出发。”
“不急,商队也要休息。”苏莱曼说着命令商队在此处安营扎寨,几个青年壮汉瞬间就搭出一顶高大的毡帐。
谢静姝感慨,“你们一直在迁就我。搞得好像不是在大发善心答应我搭乘便车,而是为了专门服侍我。”
这话说得直接又尖锐,像是在暗示着什麽。苏莱曼变了变脸色,“哪有,我们龟兹人向来热情好客,对任何一个想搭乘便车的人都是如此。”
谢静姝耸耸肩,“好吧,你说什麽便是什麽。”
末了又补充一句,“我这般无礼,你也不生气。”
苏莱曼:“大家都说我脾气好,而且姑娘是无心之言。”
谢静姝:“……”还装,脾气好可当不了领队。
陆昭打量一番苏莱曼和她的商队,看向谢静姝,“妙仪,她是谁?”
“你真的没认出她?”少女眉眼弯弯,“再仔细看看呢?”
陆昭又仔细瞧了瞧,摇摇头。
见他没认出来,谢静姝无奈叹气,接着望向苏莱曼脆生生地喊,“苏莱曼,你鼻子怎麽变塌了?”
闻言,苏莱曼立马慌乱擡手去摸鼻梁,直到摸到高挺的触感才疑惑地自言自语,“明明没有啊……”
“骗你的!”少女咯咯笑,回头看向陆昭,“我们走。”
两人一起往南走,有时并排,有时一前一後,没牵手,也没怎麽说话。
草原的风迎面而来,吹起少女鹅黄色的披帛,少年悄悄擡手,轻盈的帛巾从他手心划过。捉不住,像条滑溜溜的鱼儿似的,溜走了,只留下一阵痒意,一缕残香,但这已经足够了。
谢静姝跟着陆昭爬上一座小矮坡,站在这里可以望得更远一些。
彼时已近黄昏,残阳似血,草原足够辽阔,刹那间回头望去,乳酪色的滚圆月亮已经悄然爬上山坡。与层楼叠榭的长安城完全是不同景象。
“真好看。”少女愉快地眯起眼睛。
但如果长期待在这里,还是会想家的吧。
心里的想法她没说出口。
目光忽的定在一处,她指向一座状若高楼的黑影,轮廓被落日的馀晖勾出一道金边。
“那是什麽?好高。”
陆昭追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这是去往大周的方向,你手指的是灵州的了望台,我以前就站在了望台上观测敌情。”
“难怪当初你从边关回长安後都快黑成煤炭了,原来是因为每天都站在离太阳这麽近的地方。”
分明被损了一嘴,陆昭脸上却挂着笑,“有那麽黑麽?”
谢静姝成心想损他,咯咯笑出声,“就有!”
暖暖的阳光照过来,可以看清饱满脸颊上透明的绒毛,显得人格外可爱。少年凝望着她的侧脸,眼神渐渐痴了。往後几十年,日照草原之时,他会翻出这段,在离家数千里陌生之地,难得的美好记忆反复咀嚼,撑过一个又一个北国寒冬。
风吹乱了少女额前的碎发,陆昭忍不住擡手,想去帮她将碎发别到耳後,可她却忽然开口:“陆怀彰,你恨我吗?”
冷静的,认真的询问。
陆昭浑身一怔,半擡的手握成拳背到身後。
他摇摇头,“不恨。妙仪,不必感到愧疚,你没有做错什麽。”
“那你恨我哥哥吗?”
少年沉默半晌,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到底什麽都没说出口。
或许他更恨自己。
如果当初能阻止父兄叛变,如果能让妙仪多喜欢自己一点……
是不是只要年少时不因为淘气总爱捉弄妙仪玩,沉稳一点,聪明一点,再多读几本书,她就会更喜欢他呢?
周围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草浪的声音。
谢静姝沉重地呼吸着,心乱如麻。
“陆怀彰,我带你回长安。”
少女清亮的声音打破这片死寂,她猛然转头,抓住他的手腕,神色坚定道:“只要你想,我就做得到。你依然是大周的将军!”
瞳孔收缩,少年屏住呼吸,漆黑的眼眸因这突如其来的身体触碰与郑重承诺闪过一丝欣喜。但这分欣喜很快被更为复杂的情绪掩盖。
“妙仪,谢谢你。但是,”陆昭深吸一口气,颤声道:“我的家没了,回不去了。”
“你会有新家。”
“新家?我和你,还是跟另外一个女人?我们明明纳过礼,拜过天地。”少年忽然变得激动,反握住她的手,“你如今来寻我,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愧疚?”
“就不能是因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