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138受宠公主×被抄家的将军府小公……
鸟鸣婉转,满园锦绣。
沿着青石铺就的□□前行,绕过层叠假山,馥郁的花树在园内随着阵阵清风伸展出扶疏的花枝,暗香盈动,一丛丛翠竹掩映着粉墙黛瓦,踏上游木长廊去往深处,西南角上辟了一处极大的池塘,时不时传来笑闹声。
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们倚着凭栏,或是吃着春饼,或是手里抓着一捧鱼食,闲适悠然地往那一汪碧绿清澈的池里丢,瞧着水中斑斓的锦鲤躲在绿萍下欢快抢食,很是得趣。
“嘉哥哥,你再过几月便要嫁入宣远侯府了··这样一同赏玩的时光便再也没有了。”三房的裴彦忽而叹气道。
裴嘉用手点了点裴彦的脑门儿,浅笑着安慰道:“到时你便到宣远侯府来找我呀,届时咱们还能一块儿结伴出游呢。”
话虽如此,原本欢乐哄闹的气氛却逐渐冷了下来。两人都深知男子一旦嫁了人,便要努力生养女嗣,为妻主开枝散叶,同时也便于自己在後宅站稳脚跟,平日里要悉心相妻教女丶操持内务,哪里还会有闲心像未出阁时那样贪玩戏耍。
而现今,裴家的几房儿郎们都已到了亟待婚嫁的年纪,以裴旭为长,年过已至十七,年幼的当属三房庶子,也已满十五,本该尽早婚配,但随着裴家声势逐渐微末,而裴老太君却依旧心比天高,挑来捡去,总也不尽如人意,便这样耽搁了下来。
裴嘉是长房庶子,裴家主母房中侍郎所出,比裴旭小了不过半岁,性情却教养得不错,俊朗温柔,很有大家公子风范。他本是在先前那场筵席上便与宣远侯府的三小姐互相属意,愿做侧夫,奈何裴老太君嫌其袭不到侯位,一直久未应允,待过了年,眼见着长房的公子们年满十七都未出嫁,大抵是怕丢脸面,前段时日才松口让人来府里正式下了聘。
同为长房庶子的裴淑秀眉轻蹙,深深地叹了口气,他也快十七了,却一直迟迟无人登门说亲,父君又不大受宠,日夜为他着急却也没什麽法子。
“你叹什麽气?!往後可有你叹气的时候!如今我们裴家儿郎的清誉都被那个荡夫给毁了,怕是无人敢再求娶,都要熬成老男子了!”裴旭沉着脸,阴阳怪气道。
一提及这件在裴府让衆人讳莫如深的密事,少年们一时都噤了声,瞬间安静得有些突兀。
大抵过了片刻,二房向来性子跳脱的庶子裴霁才忍不住问道:“··那人··不是说,算是外室麽,所以才养在裴家,怎会与我们有关联?”
裴旭冷哼了一声,鄙夷道:“那荡夫可是比你和裴淑年纪都要小一些,败坏门庭未嫁先孕,这外室名分,也是眼见着肚子大了才勉强给的!府里不让多言,实则在京都早已是传遍了的事儿,在旁人眼中,他是裴家外戚,自然会累及裴家,以为裴家儿郎也皆是举止不端丶行事放荡之人!”
裴淑心里默算了一下,听说那名少年今年十六,如今却已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那岂不是···确实是过于放荡了··经裴旭如此挑拨,裴淑心里未嫁的苦闷和恼意都不由地牵扯到了那名未曾见过面的少年身上,其馀未有婚嫁的儿郎们也都脸色不虞,不再谈笑。
“可是,魏二小姐自去年冬末起就常常登门,一直到现在··我上月也顺利定亲了,不像是旭哥哥所言那般严重···”裴霁半信半疑,小声嘀咕道。
也不知是哪句扎到裴旭心上了,他袖子一扬直接将池边案几上的零嘴吃食全都抹落在地,凶狠地瞪了裴霁一眼,气道:“那是因为冉姐姐心系于我,不介意这些,换作旁人可就不一样了!而你,拉低我们裴家儿郎的身段,选了个满身铜臭味的破落商户,自然是没影响的!”
一个悠然的午後,却被尖厉的吵嚷声毁了个彻底,少年郎们心有戚戚,便逐渐散了,只留下满地的青瓷碎片,狼藉不堪。
与此同时,一方隐秘的宅院深处,却是另一番光景,从始至终似乎都寂静无人。
纱帐低垂,室内光影交叠有些昏暗,隐约能看到榻上侧躺着一个人,浓密的长睫安静地低垂着,眉眼精致,薄唇弧度微翘透出红润的色泽,半张俊脸陷在玉色夹纱软枕里,似乎是哭过的,仔细一看,脸上还残留着浅淡的泪痕,很委屈可怜的模样。
“啊··”顾照宁忽而轻吟出声,他眉头轻蹙,手覆到了自己明显隆起的小腹上,大抵是胎动,让他有些难受,本就睡眠很浅,眼下彻底醒了过来。
随着月份渐大,顾照宁的身子也一日比一日笨重,原本窄瘦的腰身多少变粗了些,小腹逐日高耸,其上逐渐形成一条深红孕线穿过那颗熟痣,据大夫说,待男子将要生産时,孕线便会变成暗红··更难言的隐秘之处是,在这个女尊世界,孕夫的身子在孕期其实是很渴望妻主抚慰的,然而却往往因着受孕身形臃肿而被妻主嫌弃,便只能强自忍耐或是手上偷偷沾染上劣习,所以许多孕夫在生産後,因着孕期从未纾解,而在床笫之上远远不及从前,甚至无法再服侍妻主。但如今,少年五个多月的孕期都是自己一个人独身度过,而他早已被江盛娆调|教成了熟夫之身,大抵近两个月来,尤其到了夜里,他的身子便难受得尤为明显··
但是顾照宁对这些都是不懂的,他只觉得是自己淫|贱,再加之孕期尤为敏感脆弱,夜里难受时便总是哭··
紧闭的屋门被轻声推开,裴老太君在顾氏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身後的侍人端着汤药,是一日三次服用的安胎药和一些滋补之物。
“醒转了麽?”裴老太君拄着黄花梨祥云拐杖悠悠地问道,颇有一副严慈厚爱丶关爱孙辈的祖父风范,大抵是江盛娆给的金银很合心意,自入裴府养胎以来,裴老太君对着顾照宁都是和颜悦色的,时常过来探望,手下侍人也都机敏得很,平日里一丝都不敢怠慢顾氏父子。
眼下,见顾照宁已勉强从榻上坐起,一侍人连忙双手捧着外衫上前给他披上,是一件玄色阔袖锦衣,用料华贵,做工极为精细,裴老太君眼皮一眼便能瞧出是宫中制衣局的手笔,如此,脸上的慈爱又多了几分。
“照宁,不必下榻行礼了,你如今行动不便,多歇息养胎才是最要紧的。”裴老太君温声道,他不动声色地细细端看着顾照宁的这张脸,略显昏黄却依旧精锐的眼中再次流露出满意的神色,这才是裴家儿郎该有的容色,一眼便能久久惊艳,叫人过目难忘。
顾照宁却依旧扶着床沿,在侍人的搀扶下,披着外衫下榻行了一礼。“··祖父。”他的嗓音不知是因着年岁渐长还是先前的孕吐,已由当初温润清朗的少年声线彻底变得沙哑低沉,与他这位名义上的祖父也全然是陌生的,但出于礼节每次还是会开口称呼的。
“喝了汤药,再用些点心吧··你这段时日用饭很少,月份虽大了,人却消瘦了许多。”顾氏眼底依旧是忧虑重重的,他令人将端盘里的吃食一一在桌上摆放好,有蜜塔莲蓉酪丶海棠酥丶凤琼糕等,品样丰盛,正中则是一碗刚煎好的汤药。
顾照宁在看到那些糕点时,像是想到了什麽,平静的凤眸中忽然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笑意,难得流露出少许孩子般的稚气,他有些笨拙地坐下,安静乖巧地把汤药喝了,然後看着糕点,又踌躇地看了看顾氏,似乎在期待他说一些什麽话。
在这段难得的相处时日里,顾氏才是愈加悔恨,若照宁从小能得到些许照拂关爱,也不至于如今这般痴傻,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献给了一个纨绔滥情的女子,甚至罔顾礼教怀上身孕,只为了换取一点爱意。
“这是一等魏国公府的魏二小姐特意从桂芳斋为你买来的一些糕点,她听闻你近来胃口不佳,又知你嗜好甜食,也算是很为你花心思了。”裴老太君适时地说道,他着重强调了魏冉的身世,也是旁敲侧击地想让顾照宁早些想好自己的後路。毕竟繁花迷人眼,京都永远都不缺鲜嫩俊俏的少年郎,富贵仅是一时的,到如今也未曾亲自来西陵看顾一次,年久日长,皇女变心也只是一夕之事,所以要趁着容色正盛时好好筹谋才是。
顾照宁垂着眼,却是一点都未动那些糕点,轻声说了一句:“祖父,我已经是··三皇女的人了。”
裴老太君苍老的脸阴沉了一瞬,转而又恢复如常般,宽厚道:“你爹爹在你这个年纪,也是如此天真的··罢了,喝了药便出去散散心吧,庭院里的花开得正是烂漫···我方才在檐廊处还看到一只信鸽,不知从何而来。”
果然,少年原本沉黯的眸色又悄然亮了起来,他咬着唇,还未等侍人搀扶,便勉强靠自己站了起来,仓促地行了一礼,便有些着急地往外走去,长腿阔步,若是忽视他略显臃肿的腰身,就仿佛一个举止轻便的少年郎。
“照宁··”顾氏是想出言阻拦的,却被裴老太君一个厉色的眼神生生打断,其实每月都会有一只来自京都的信鸽,带着江盛娆的书信,但自第二个月被魏冉发现後,便开始在暗中动了手脚,迄今为止,顾照宁一共也就收到两封书信,而裴老太君早就知情并纵容,顾氏则是最近才知晓的,也深知裴老太君这番话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