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95章远山眉似是痛苦,又似欢……
绣着芙蓉花的月色秋罗帐顶不住摇晃,蒸腾的汗意里,尧宁感觉自己像是一瓣离枝的花,落在起伏的江涛里,转眼又乘风而起,越过重重山阙。
耳边传来粗重的喘息声,一只铁钳一样的大手死死掐住她的腰,让她无处逃离。
尧宁失神地望着虚空,隐约听到渐近的脚步声。
一室昏暗里,唯有浅淡的月光笼出几处阴影。
脖子一紧,有人单手掐住了她的颈项。
“你不专心。”白苏盯着她湿红的双眼,目光如狼,“在想什麽。”
尧宁摇摇头,眼前却控制不住地出现另一个画面。
昏暗的小巷,无人的僻静处,窒息感让她脸颊涨红。
掐在颈上的手修长丶白净丶有力,经络分明,她看过许多次,也幻想过许多次,与之十指交握是什麽感觉。
人前清冷守礼的仙尊,露出了鲜为人知的一面。
尧宁知道那时沈牵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她不仅逼他娶自己,更是抢走了本属于褚良袖的姻缘灯。那些年,沈牵对承诺要娶她的大师姐,究竟怀着怎样的情愫,尧宁可以想见。
暗巷的片刻对视,是尧宁此生都无法忘怀的瞬间。
沈牵讨厌她,甚至恨她。
“你在想什麽?”白苏再次问道。
掐住脖颈的手愈发用力,微微窒息中,尧宁意识慢慢模糊,眼前的白苏似乎与方才画面中的男人重合。
长风卷起花瓣直上九天,尧宁眉心紧蹙,指甲掐进白苏肉里,带出一条血痕。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尧宁推开白苏,又被他黏了上来:“刚才在想谁?说话!”
白苏动了气,嗓音沙哑,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股狠意。
尧宁只觉山川河流都在脚下越来越远,全身控制不住地微微痉挛,热气蒸腾得面颊通红,想要说什麽,出口却成了呻吟。
当风势越来越大,即将送着花瓣攀上云霄之际,似有若无的脚步声陡然消失。
尧宁下意识转过头,隔着一丈的距离,对上一双嗜血的眼睛。
眼前的世界在不住摇晃,不远处提剑的人影也在随之晃动,然而尧宁定定看着他,目光分毫不错。
她巴掌大的脸上布满红晕,眼尾嫣红,浮着一层清浅水意。
远山眉似是痛苦,又似欢愉地微微蹙着,丰润红唇张开,溢出一声声轻吟。
钗环歪斜,鬓发散乱,几缕汗湿的发丝黏在脸上丶脖子上,整个人凌乱又凄美,像是揉碎的落红,倾倒的玉山。
她随着动作一下下晃动着,清透的目光却始终平静地落在一丈之外的不速之客脸上。
尧宁缓缓地,对着屋里的第三人,嫣然一笑。
“轰隆!!!”
天崩地裂一样的巨响陡然炸开,震得白苏耳边只剩一串嗡鸣,只见眼前陡然变亮,紧接着便是无数碎石瓦砾梁柱暴雨一般倾泻下来。
人间丶魔界,所有人在这声巨响下都陷入短暂地失聪,世界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声响,唯馀耳畔一片嗡鸣。
数不清的修者丶凡人丶妖魔丶鬼魂惊惧交加地四下环顾,慌乱地彼此交谈,然而他们只能看到身边人嘴唇开合,却听不到一丝声音。
整个世界都听到了这声巨响。
第一个发现蛛丝马迹的人,惊恐地指向天上:“那……那是什麽?”
天宇在旋转。
准确来说,是无数乌云在徐徐转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漩涡如此之大,整个天幕都在搅动,天好似成了活物,正在徐徐睁开眼睛,俯视芸芸衆生。
漆黑天宇沉沉压下来,每一个仰头的人,都瞬间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
悬清宗,褚良袖飞上屋顶,衣裙长发在大风中涌动,风中的枯叶在她冰透的脸上带出一丝血痕,然而褚良袖面无表情,握着六出剑的手却在微微发抖。
六出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退意。
那也是她的退意。
天枢派,孟摇光猛地扫落桌上杯盘。
“殿下。”弟子担忧上前。
“滚!”孟摇光大吼,然而她的声音没有响起,寂静中的嗡鸣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侍女惊惧後退,第一次看到高华的人皇血脉,露出狰狞绝望的表情。
天机阁,阁主擡头望天,疑惑不解道:“莫不成我的推演有误,沈牵……你什麽时候有这麽大的本事?”
天幕旋转低垂,乌云搅动,长风自天地尽头而起,掠过山川大地。
魔界中,幕天席地的魔修们纷纷擡头看天。
“有人破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