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三十八章“是没忍住,对不住。”……
次日是个晴天,衆人从庄园大门外出发时,正看见朝霞满天,蔚然壮丽。辛湄伏在车牖上,背对谢不渝,一声不吭。
“还生气呢?”谢不渝出声。
昨天後半夜,两人弄垮了一张架子床——哦不,全是谢不渝一人弄的,跟她半点关系没有。
辛湄转回头来,盯着罪魁祸首:“谁叫你不听话?”
“你不也罚了?”谢不渝泰然自若,被提及昨夜的羞事,更无半点臊意。
辛湄耳鬓更热,看似他被罚,折腾起来,最终“受罚”的那个人分明是她吧?哦,还有那张苦苦支撑後,彻底垮塌的黑漆嵌螺钿花蝶纹架子床。
“那麽多年的床,早也该换了。”谢不渝甚是不以为意,想起此行的目的,更是坦然,“顺手的事。”
辛湄鼻尖轻皱:“但你就是不听话。”
否则,也不会有後面那一堆糗事。
谢不渝唇角微动,这次不辩解了:“是没忍住,对不住。”说着,向她摊开手掌。辛湄犹豫少顷,把手放进去,被他握拢,手指跟着被戴上一物。
她低头看,认出是他用狗尾巴草编的指环。
内心那点不忿骤然散开,像是被晨风吹过的田野,漫天芦草簌簌而动。辛湄摸着指间熟悉的指环,哼哼:“没有以前的精致了。”
“五年没编了,凑合一下吧。”
言外之意,便是五年没讨女人欢心了。
辛湄颇为受用,想起他这五年的戎马岁月,忽而又有些心疼,抱起他的手臂,歪头靠在他肩膀上。
谢不渝挑眉。
“既然六郎愿意哄我,那我就不生气了。”
谢不渝啼笑皆非,知晓她这张嘴惯会抹蜜,眯眼:“那,多谢长公主大人大量了。”
*
从九珠山入城不过小半个时辰,巳时,车队顺利进入南城门,沿着主干道向北行驶。
辛湄今日便装出行,她在淮州城内也有些産业,其中有家酒楼刚开业不久,她打算先在城里逛一圈,进酒楼内坐一坐,待掌握些情况後,再找食邑官询问公务。
淮州毗邻永安城,六通四达,商业繁荣,衆人入城不久後,碰上集市,便下车步行,逛一逛街,了解市价。
“殿下,这边的东西竟卖得比永安城还贵,您看看那货郎手里拿着的冠梳,搁永安的街边摊铺上,也就卖十五文,他居然要价二十文。还有那边的白酒,永安市价是二十文,这儿倒好,三十文一坛呢!”果儿下得车来,听了一路的吆喝声,又凑去摊铺前问了几嘴,惊诧不已。
“那是好事呀。”辛湄欣慰,“市价高,说明这儿民熙物阜,家给人足。难怪当初圣上将这块封邑赐给我时,朝臣们意见那样大。”
果儿点头,回想当初圣上赏赐封邑时,以梁文钦为首的那帮朝臣是闹过好一阵。不过,圣上在这件事情上态度十分坚决,毕竟当初若没有辛湄栽培的戚家军截杀岐王,他焉能登基?这块封邑,辛湄当仁不让。
“淮州每年向你上缴的赋税是多少?”谢不渝随口问道。
“还没交上来呢,年底才是各地食邑官向我纳贡的时候。去年大旱,各地收成不好,圣上下旨省刑法丶薄税敛,提倡宗室也适当减免封邑赋税。我身为长公主,自然要率先垂范,便先免了这儿一年的税款。”
辛桓是去岁开春登基的,封邑赐下来时,已是入秋,她犯不着为那小半年的赋税与淮州官民交恶,便先慷慨免税,也算是博个好名声,堵一堵那帮言官的嘴。
“除淮州外,你的封邑还有哪些?”
“很多啊,蕲州丶敏州丶鹤州都是。”
谢不渝喟叹:“长公主坐拥金银,富贵无边啊。”
辛湄莞尔,手指在他掌心勾一勾:“所以呀,跟了我,谢大将军大可不必为以後的日子烦忧。”
谢不渝哑然失笑,合着风水轮流转,昔日可怜巴巴丶受尽欺辱的小公主已长成参天大树,可以来庇护他这飘蓬断梗了。
“来。”正感慨着,辛湄拉他到旁边的摊铺前,从货架上取来一枚梨花木扳指,抓起他的手,戴进他大拇指。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娇笑,旋即念起那句情诗,“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
谢不渝盯着她,慢慢收拢她的手。
孔屏在後方瞥得这一幕,牙酸得很,赶紧去找戚吟风聊天。
大街拐角处有家三层楼高的店铺,牌匾上写着“木陶坊”三个大字,正是城内最有名气的家具坊。辛湄丶谢不渝牵着手走进去,向掌柜道明来意後,径直走上三楼。
槛窗前,光线柔亮,各式各样的床丶榻整齐摆放——楠木攒灯笼锦拔步床丶红木雕花架子床丶酸枝镶云石罗汉床……款式不一,应有尽有,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孔屏纳罕:“怎麽还逛到这儿来了,要买床吗?”
戚吟风点头:“庄内有张架子床坏了。”
“床坏了?”孔屏促狭一笑,“谁弄坏的?不会是我二哥吧?”
“嗯。”戚吟风闷声。
“……”孔屏笑容僵凝,瞥向在那头看床的谢不渝,试着想象他弄坏一张架子床的原因,当下替他臊得耳朵快冒烟,用力咳嗽一声,摸摸发干的喉咙。
“客官,这些就是敝店现有的床榻,用的皆是上等的楠木丶红木丶红酸枝丶黄花梨,请城中最有名气的工匠打造而成,工艺精美,款式多样,您瞧瞧可有中意的?”
谢不渝目光浮游在各式床榻上,暂无定论,辛湄替他答道:“他要结实的。”
掌柜微怔一瞬,心领神会,抚掌大笑:“好说,好说。贵人来瞧瞧这张楠木雕瑞兽花卉拔步床,通体金丝楠木打造,外有雕花床罩,前有碧纱橱和踏步,顶上设架如屋,底座平整扎实,寝卧于上,保准安如泰山,风雨无忧!”
辛湄颇为满意,瞄向谢不渝:“六郎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