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缠绵“每一夜我都很想你”
裴璋所说并非是危言耸听,她随着军队沿路北下,这片土地早在外族的连年侵扰下满目疮痍,宛如人间炼狱。
他们路过一处门户大开的农舍,甚至有几具腐烂过半的遗骨陈尸于院中,无人收敛。
阮淮起初是万般不愿阮窈与裴璋一道乘车,而後见此情景,也不得不沉默了下来。
待马车驶离那片村寨,阮窈伸手卷起车帘,举目眺望着远处苍茫壮阔的重重山峦,心头那股窒息的感觉才略微好受一些。
沿路有过几场小型战事,纵使裴璋身子不好,有时还是会强撑着去到兵前指挥。他并不放心卫晖,即便自己人不在,也要重云留在阮窈身边,以免她出了何事。
午後交战结束後,斥候寻到一处好地方,军队便就地扎好营垒歇息。
营地比邻着一片湖泊,湖里正游着两只小鸭子。
野鸭子憨态可掬,互相追逐着嬉戏,搅得湖面泛出几道活泼波纹,然後穿梭进了水草,再瞧不见了。
阮窈蹲下身子在湖边看,刚想伸手去拨那藏了鸭子的水草,身後蓦地现出一个人影,吓得她险些一脚踩进湖里。
“你怎麽鬼鬼祟祟的……”见到是重云,她拍了两下自己的胸口顺气,忍不住抱怨道。
重云冷着脸,一声不吭从背後掏出一捧花来:“公子让我给你的。”
他手中是一簇刚摘折下来的玉簪花,花苞似簪,莹白如玉,正随着他的动作颤颤巍巍。
清甜的香味随之伴着风向她袭来,闻着有些像是茉莉。
阮窈下意识瞟向裴璋站的位置,他正被好几个将士围住,脸却好似也微微朝向她所在的方位。
她接过这捧不知是从哪儿弄来的花,又嗅了两下,早些时那股郁气也悄无声息淡去了些。
白日里打了胜仗,军营当夜也要庆贺,所俘获的牛羊都宰杀了,用来犒劳军士。
篝火燃得正旺,架子上还烤着两条鱼,是阮淮给她抓的。鱼肉烤得焦黄酥嫩,再洒上点粗盐,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火光与帐灯星罗棋布,为这片广阔无垠的夜色带来融融暖意,好似秋风也不再那麽寒凉。
将士们大多喝了酒,围着篝火且歌且笑,也有些人坐在火旁,说了几句竟开始抹泪。阮窈先是和阮淮丶卫晖坐在一处,许是受了这氛围的感染,她也饮了些军中的酒,脸蛋再被火一烤,就像是扑上了两片红云,笑吟吟招手叫重风过来一起划拳。
重风和重云虽是侍从,可换作旁人是叫也不敢叫的。重风听见了,并不敢动,只是悄然去看裴璋的脸色。
他贯来不饮酒,任凭旁人怎麽闹腾,仍旧是坐在另一处稍远的位子,与这喧闹到几近有些放纵的氛围并不相容。
夜风吹起他的衣裳,火光映在脸上,裴璋一双漆黑的眸看着眉眼带笑的阮窈,沉默片刻,居然同意了:“无妨,你去吧。”
阮窈喝过酒後情绪高涨,听见有军士唱了首语调苍凉的曲谣,也很快便能学会,而後在旁人的起哄下大大方方唱了几句。
军营里没有梳头油,她的头发只是随意挽成双髻,扎着一朵红色的绢花,连珠钗也没有戴。此时唱起歌来,脸颊微红,发上绢花不断颤动,看着便让人觉得十分欢喜。
她今日才晓得,卫晖居然与他们是同乡。听着阮淮跟他在说琅琊郡的风土事,鱼还没吃完的阮窈忍不住也想要说话,谁想竟卡了一根小刺在嗓子里,吞了好些下才咽下去。
她未长教训,手里串着鱼还想说话,重云却得了裴璋的示意,上前给她递茶水,阻住她的话头。
阮窈愣了愣,扭头见裴璋正盯着自己。她有些不满地小声嘀咕一句,却也忘了方才本想要说什麽。
阮淮也瞧见了这一幕,他记恨裴璋欺辱阮窈的事,素日里便是碰见,也绝不会多说一个字。裴璋性情清冷,对谁都是那副样子,可他本是个脾性好的人,一旦冷脸便尤为明显,人人也都知晓他们彼此不对付。
可这会儿,他也不由说了阮窈一句:“仔细卡着,你忘了那年除夕的事吗?”
阮窈被他一提醒,回想了一下,顿时心有馀悸地摸摸脖子,不做声了。
重风好奇凑上来:“除夕何事?”
阮淮含着笑意看她,也没有答话。
直至又被问了两句,阮窈有些问烦了,羞恼地说:“不是什麽大事……不过是有一年年夜饭我被鱼刺卡了,夜里没有法子,只得乘车去镇上寻医师给我取刺。”
他们说起些许久前的过往,语笑喧哗。
裴璋安静坐在一旁,并没有参与他们几乎有些胡言乱语的说笑。然而每当阮窈说起自己的什麽事,他都会逐字逐句认真听着,偶尔眸中也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直至阮淮又说起自己妹妹十分害怕老鼠的事,阮窈眼睫颤了几下,忽然想起些什麽,不禁侧目看向坐在另一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