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竹(三)
一条本性疯狂却爱主的狗,在主人身旁被项圈铁链束缚着时,性子是极其稳定的。但疯狗终究是疯狗。当疯狗失去主人,挣脱了铁链时,会做出什麽举动?
它会发疯,会撕咬,会将眼前所见的一切撕成碎片。
更不用说,疯狗的主人是被人所害。
云子晋指腹拭去脸颊溅落的血,像在擦去一滴露水般漫不经心。他回身冷冷一望,忽毫无征兆地大笑。
“我只是要见皇兄一面,你们怕什麽?是怕我杀了他?还是怕我引来天谴?”他的话几分嘲弄,眼底却一片寒霜。
禁军统领不言,只死死守在殿前。禁军将云子晋层层围困,却不能上前伤他分毫。
僵持之下,云子晋进不得,也退不得。他索性丢下剑,高高举起双手:“我不带武器进去,总能见一见皇兄吧?”
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依旧无人肯让路。
云子晋敛起笑意,眼神一沉:“看不出来,云孑原来那麽怕死。好吧,那我不进。”
说罢,他慢条斯理地拾起长剑。仔细用衣袖擦干血渍後,心翼翼收剑入鞘。随後,他从怀中拿出一张血染了数次的面具,笑吟吟地递上前,道:“那烦请统领带我转交皇兄,这可是我千辛万苦从长眠山带回来的‘礼物’。”
旁人或许不知,但云孑一定认识——那是无言的面具。
这份礼物,是云子晋亲手砍断无言的手脚後用血浸染的。面具血腥味扑鼻,诡异无比。若不知晓原本面目,或会认为是诅咒之物。
统领的手一顿,久久未能伸手。
云子晋晃晃手中面具,讽刺道:“我想凭统领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质疑我送的东西?本王让你送,你便得听命。”
统领迟疑片刻,只得无奈接过面具:“请王爷稍等片刻,我会转交陛下的。”
云子晋满意地眯了眯眼,双手交握身前,耐心的等待宣召。
不过一刻左右,殿内便传来摔砸声,云孑大怒,将禁军统领一脚踹出宫殿。约莫又过了一刻,殿内的怒火似乎被强行压下。传旨的太监颤巍巍跑出,带走了全部的宫人。
半刻过後,云子晋终于顺利的进入宫殿。代价是失去佩剑,还有自己的外衣。他仅穿着一件里衣入殿,仿佛一头被拔去獠牙的狼。
即便如此,他依旧带着笑容。
才刚一进殿,面具便迎面砸来。云孑提住云子晋的衣领,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云子晋,你好大的胆子!无言有先皇诏书在身,你胆敢杀人!?”
鲜血顺着云子晋的额角流下,带给他一点暖意。他扫视殿内,最後静静地看向云孑,答道:“皇兄这话可真叫人伤心。若非见到无言兄长,我还真以为先帝仁善,饶我一命呢。”
殿内顿时一片死寂。
云子晋反握住云孑的手腕,笑着睁大双眼:“而且,皇兄似乎很喜欢无言?不仅给他身份地位,还将他日日夜夜养在身边,小心翼翼地藏起。果真是仁善之帝,即便是先帝私子也能有安身之地。只是若要一视同仁,该命臣弟一并加入天道才是。可现在看来,似乎皇兄只孝先帝,不孝先後?”
云孑的眼神微微一变:“七弟,你要知道,这不是朕本意。。。。。。朕是为了顾全皇家颜面,不得不这麽做的。朕不会降罪与你,无言的事。。。。。。便这样吧。”
究竟是为了什麽,云子晋并不在乎。
亲情丶家人丶血脉,所有的这些他都不在乎。这世上只有南竹待他好,只有南竹爱他。
先皇後生下他,并非是因为爱,而是想要留住质子的心。
先皇允他活命,是想要用他的性命威胁泠璃国。
云孑隐藏事实,也不过是因为他富可敌国,有利可图。
所有人都在他身上有所图谋,没有人是真的爱他。
只有南竹爱他。
思念的痛让云子晋快无法思考,他蹙起眉头,只觉得无比烦躁。
好想一剑直接杀了云孑。
杀意涌现的瞬间,云子晋掐住了云孑的脖子。他力气大的惊人,竟是直接掐着脖子将云孑摁倒在地。
“你为何如此与我无关,即便你降罪又能如何?在你眼中,我不过是个私子,死不足惜。”云子晋用力捂住云孑的嘴,落在脖间的手开始收力,“可你为何要害死我夫人,你偏要对她下手。。。。。。!”
他什麽都没有了,最後的一点温暖也随着那场大雪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