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瑾得了援令,便没了顾忌,算准了时间,让粮草官将剩下的补给最大化利用,打得这一场鏖战。
然而带领援兵的周锡早已和弟弟周铭串通好,在出京之後就前往青州,与张堂带领的青州部下汇合,一举攻破姜国。
是日大寒。
宫中肃净。
阿玖因和宋琼怄气,回了凤阳阁。凤阳阁的奴才丫头听说了她和公主吵架的事,都不待见。唯独白竹还愿意跟着她。叶兰清下落不明,寻英也没了,沈霜带着沈凝离宫走了,凤阳阁住着的只剩下了谢婉良一人。房子空了,从前在房中侍奉的丫鬟些也要被遣走了,为了不被打发去别的地儿,许多丫鬟瞄准了谢姑娘身边只有一个幽兰伺候,便纷纷开始巴结谢婉良,打听到她好赏梅,就今天送一枝腊梅,明天送一个花瓶。
然而谢婉良最不喜阿谀奉承,对这些巴结视而不见,只每日带着幽兰去阿玖房里坐一会儿。阿玖笑:“要是我我就收了,再把花瓶藏起来,说花瓶叫人偷了去,谁先揭发就留谁,让她们自己争起来才好。”
谢婉良无奈笑笑,自饮茶说:“我懒得去搭理,她们自讨没趣,渐渐也就罢了。”适逢白竹从外头拿了炭火回来,手脚麻利地添了暖炉,关门时朝门外啐道:“哼,一帮趋炎附势的东西,自家主子没了一句话也没有,只想着快另攀一个主子,好留在凤阳阁白吃,白喝,白拿过年的赏赐!”
谢婉良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从前青青在时白竹性格和弱,没什麽存在感,像是个普通丫鬟,叫人忘了她也是公主亲自挑来身边用的大丫鬟之一。如今忽然变得要强起来,令人耳目一新,不自觉多看两眼。
阿玖笑说:“谢姑娘莫见怪,这些日受了些气,她便成了这样了。”
白竹抿了抿唇,脱了外面挡风的大袄。幽兰走过去帮她掸掉肩上的雪,直笑:“语气动作跟青青姐似的,难道是青青走了,你念她学她,便成了她的模样?”白竹脸唰的一下红了,擡手要打她,幽兰赶紧跑回谢婉良身边躲着:“姑娘救命!”
谢婉良少不得当一会儿和事佬,接着找了个话题:“快别说这个了,阿玖姑娘,你和幼卿怎麽好端端的忽然闹起来了?”
此言一出,屋内忽然沉默了。
谢婉良静静等阿玖开口,却看见旁边的白竹张着嘴无声地比口型。
沈凝。
对於沈凝的枉死,谢婉良自然有耳闻,但她不觉得只凭沈霜的一面之词就认定是宋琼做的,只可惜当时没来得及拦下沈霜。看阿玖似乎是信了这话,她一时心急为宋琼开脱:“沈凝……你真的信是幼卿指使人做的?我是不信的。她虽常厉色辞严,但肚量却非容不下一个小姑娘说几句话就派人弄死了她……她不解释,一定是另有缘由。”
“谢姑娘的意思是我不够了解公主了?姑娘不愧是公主唯一的知音,怪道有什麽烦难事儿她都会找你倾诉,姑娘善解人意,温柔可人,我只是个逗趣儿的,自然是比不上。”
谢婉良被突如其来的一通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说公主不是草菅人命的人,哪儿想阿玖会错了意。她正要解释,阿玖已端茶送客。
“这天也晚了,谢姑娘请回吧,这几日断断续续又开始下雪了,姑娘体弱,也别出门了,好生在屋里养着。不送。”
谢婉良哑然,见阿玖自顾自描起画来,便也起身告辞了。
回去路上,幽兰跟着谢婉良身後,想着方才姑娘委屈的情形,越想越气,不满道:“阿玖姑娘怎麽成这样了?我记得从前也是个与人为善的主儿啊,难不成是攀到高枝儿了?便也不把公主和姑娘放在眼里了。”
谢婉良蹙眉,严肃道:“莫要妄加揣测,我方才急了些口不择言,想必是误会了。她为了幼卿几次冒死,其心可鉴。幽兰,别再这样说。”
“是。”
满眼银装素裹,肃穆之景。路过朱漆大门时谢婉良只觉喉咙一紧,咳嗽几声。幽兰连忙把手里的斗篷给她披上,懊恼自责:“你看我,光顾着想这些,连斗篷都忘了,回去我给姑娘熬一碗姜汤,姑娘喝了就早点歇下罢。这几日风雪大,咱也别出门了。”
谢婉良点点头。
“辛苦你了。”
“姑娘别说这种话,我服侍姑娘也有七年了,这七年来,姑娘待我如同姐妹,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怎麽敢和姑娘这样的千金小姐相提并论呢?”
“什麽千金小姐,我只是承蒙公主关照才得以茍活的孤儿罢了。你至少还有亲人,有家能回,我连亲人也没有了……”
“姑娘这样才貌双绝,有公主说媒,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自时便算有了家了。”
谢婉良苦笑:“那也不是我的家。我是不会嫁的,相夫教子最是磨灭人的灵性的,人活这一生有多少能自己做主的?我想学医,济世救人。”
“姑娘宅心仁慈,正适合当医师呢。”幽兰对此并不意外:“先前张老留下的一卷医术,姑娘都快翻烂了。”
婉良摇头:“只是我起步太晚了,想学成,只怕还要几年功夫。”幽兰道:“不晚,不晚。我陪着姑娘,姑娘需要什麽药材,只要吩咐一句我去买,即便是上山采药也使得!”谢婉良心中感动,却强忍泪水:“你年龄也不小了,怎麽也没婚配的打算?”幽兰双手合十,虔诚望天:“我也不嫁人。我的愿望一是给父母养老送终,二是伺候姑娘无病无灾,便也心甘了。”
两人有说有笑,并作一排,回了屋里,闭门不出了。
从清早一直到快中午,宫门就没开过。因陛下病了,宫里走动的人都少了许多。何年在中宫附近巡逻一圈下来,没见着几个人。可站岗腿冷,他便继续转了两圈,刚转回到大门口,就见里面出来了人。
“站住,哪儿去啊?”
“奴婢白雀,娘娘今儿想吃金玉羹,命我去御膳房说一声。”
何年点头:“哦,去罢。”
出了御膳房的白雀转头就去了东宫。此时掌了政的宋邺心情颇好,见了白雀竟笑眯眯去揽她腰。两人暧昧了一会儿,宋邺问:“最近皇後娘娘那儿有何异样?”
“没什麽异样,也就前两天儿上,我守夜,看见阿玖拿着什麽东西要去见娘娘。”
“你可看清是什麽东西了?”
白雀想了想。那晚轮到她守夜仓库,她正在打瞌睡,听见院子里有说话声,於是就悄悄起来看了看,原来是阿玖和公主在院子里说话。她虽看不清阿玖拿的是什麽,但是她听见公主问了一句:“你拿着这支箫做什麽?”
想必是箫了。
“是一支箫。”
“箫?”宋邺稀奇道。莫不是有什麽见不得人的秘密,要夜里悄悄传送。他看了眼天色,心里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