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珏拗不过,只得进屋。找了半晌也没看见那口箱子。谢双自外面经过,进来道:“阿珏,东西收拾好没,我们该走了。”
巫珏答应了就要起身,孩子们兴致正浓,见她空手出来也不恼,都闹着要她继续讲,巫珏只好道:“这样,咱们回云州在院子里搭个说书台,我天天讲故事给你们听,现在你们先把门主吩咐的事情做好了,不愁没故事听。”
院东南角,幽兰正洒扫,见孩子们散了,便凑过去悄声说:“你这麽当故事讲给他们听,不怕被泄露了出去?”巫珏不以为意:“他们都是六道门的孩子,不会到处讲的。”
幽兰又想到白竹和青青,道:“对了,刚才我下山时听说‘公主’已经下葬皇陵了——你们为什麽不把她们的尸骨偷出来?”巫珏立马摆手:“不成,只有让宋邺亲眼看着那棺材入了土,才能相信宋琼和阿玖真的死了。况且你以为皇陵那麽好进?何必多此一举,节外生枝。”
幽兰正自悲叹,巫珏也欲离开,忽然馀光瞥见宋琼和阿玖走来,於是立马把幽兰拖过来,假意借她扫帚扫地:“嘘……”等两人走过去後,幽兰低声道:“你没跟她们说?”
闻言,阿玖略驻足:“我们早已经知道了。”
巫珏和幽兰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末了互相推问“谁说的?”“不是我说的。”
说着一扇门开了,谢婉良拿着一株草药走出来。自从去药铺帮忙後,她便早出晚归,鲜少与人碰面,今日难得休憩起得晚了些,开门见到宋琼阿玖正欲打招呼,刚喊“幼卿……”,见宋琼并不回应,失魂落魄地进了房间,谢婉良不解便看向阿玖。阿玖苦笑,说:“她这些天都这样。”又让婉良不必担心,也进去了。
幽兰见到谢婉良,立刻撇下巫珏跑过来:“婉良!”
随着入秋,天气愈发寒冷。云霏雾薄,山林素净。
一行人拜别殷四娘回云州处理了一些门派事宜,宋琼和阿玖又随谢双丶巫珏等人辗转到了青州。谢婉良和幽兰留在了京城,在殷四娘的药铺里营生,一来不拖累衆人,二来可以留意京中的动静。
半年光阴弹指一挥。宋国吞并了姜国之後,早已不把魏国放在眼里,其国力也足以与燕国抗衡。宋邺本已筹备军饷,欲攻魏国。不曾想燕国忽然与魏国签订了盟约,宋邺故不敢轻举妄动,僵持半年。姜国成为附属国後频有躁动,宋邺便派一支军队常驻青州,姜国这才平静下来。
各国之间好似祥和安瑞,风平浪静。
谢双每过三五日就询问宋琼内力恢复得如何,阿玖许多次都帮她搪塞过去。这日谢双铁了心一定要和宋琼比试,阿玖也不再阻拦,看着她就出招过来。宋琼无心比试,一掌就被击退。
谢双匆忙收了掌,不解道:“你原先的内力不在我之下,也恢复了些日子了,怎麽还是这样差。”
宋琼淡淡一瞥,觉得没趣,扭头回屋。谢双欲追上去,阿玖拦道:“谢门主,阿琼她伤还没彻底好,再给她些时日罢。”
谢双道:“你这麽护着她,她在乎吗?自从来了青州,就没见她有一天认真练武过,就这样还谈什麽报仇?至於伤好没好,哼,她自己知道。”
阿玖道:“门主性情直爽,或许不知‘身伤易治,心伤难愈’,她并非不想报仇,只是此时心在迷途。正如你所说,这伤好没好,只有她自己知道。等她想清楚,自然会迷途知返。”
“你倒是她的解语花。”谢双本不计较,听阿玖这麽说,更平添了几分同情,便不再逼迫宋琼。阿玖进屋,见宋琼又坐在桌前出神,於是走过去挨着她坐下。
“阿琼,你想好以後怎麽办了吗?”
宋琼只是摇头。沉思片刻,拿来纸笔写道:“玖玖,我并非治国之才,若宋邺治理有方,我何必因一己之私去搅乱乾坤,令百姓不得安生?”
阿玖笑:“你这半年就想出了这个?”宋琼抿唇不答,阿玖又道:“你如今伤也差不多好了,从此不管是要归隐,还是要复仇,我都尊重你的决定,支持你,陪着你。”
宋琼心中感动,抱住她。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宋琼认真写道:“我想出去走走。”阿玖颔首要跟,宋琼拉她回去,反行至床前铺开被褥。阿玖哭笑不得,道:“你要我睡觉?”
宋琼重重点头。她这些日子常做噩梦,每回午夜梦回都是阿玖唤醒的,她又端茶倒水擦汗哄睡,显然自己没怎麽好好睡过。
宋琼把阿玖按到床上,学着她的样子伺候她睡觉。阿玖便也含笑受着,刚躺下要阖眼,她忽从枕下拿出一个面具,复坐起来,示意宋琼低身,边给她戴面具边叮嘱:“那你一个人去要小心,无论发生什麽,千万别摘下面具,听见了吗?”
戴好面具,透过那双眼睛,阿玖惊觉这个姑娘变得沉静许多,不是因为许久不听她说话,而是眼神,那里面没有色彩,仿佛一湖映不出日月星辰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