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玖当机立断,踩在花坛上,双手攀在墙头,借着石墙凹凸不平的壁面,尝试了一两次,居然真的翻了出去,刚好落到一板车乾草上。几个孩童正在板车旁边玩石子,看见从天而降的阿玖一时目瞪口呆。
“神……神仙?”
阿玖反应快,立马从板车上跳下来,拍掉裙摆沾上的乾草,强装镇定地从小孩的注视中走了出去。
还好没出什麽意外。
上了街,阿玖逮着个路人便问南北酒肆在何处。所幸南北酒肆名气大,依着路人的指示,片刻功夫阿玖就找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巷子里。明明是个远近闻名的酒肆,建在如此偏僻之地,倒不至於是付不起租地的租金吧?难道是为了凸显“酒香不怕巷子深”?
她擡头,看见牌匾上四个浓墨大字。
南北酒肆。
就是这里了。
阿玖颇感“得来全不费工夫”的顺畅,她左右看了看,此时巷子里很安静,巷子口有两三人走过,都没往里面瞧。阿玖收回目光,走进去。
“你们老板娘呢?”
“殷四娘,殷四娘,有人找——”
女人浓妆艳抹却不显风尘,反而有高不可攀的华贵气质,穿着上好的绸缎,外披一件紫色的纱衣,婀娜的身姿一出现就让人移不开眼。
“喊什麽喊,老娘是不是说过,不准在酒肆大喊大叫,信不信老娘把你……哟,这位姑娘长得真标致,是哪座府上的,可是来买酒的?我这酒肆南来北往,都是进口货,陈酒新酿应有尽有,你看看——”
女人看着阿玖,笑容深入眼底,阿玖不消多说,直接从袖里摸出一枚铜币。
“你怎麽有这个东西?”看见这枚铜币,老板娘表情立马严肃起来,抓起阿玖的手臂就走:“跟我上楼来。”
走上楼梯,她不忘转身吩咐:“小胡,待会儿若有人来,就说我不在,要什麽酒你替客人拿了就是。”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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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感觉自己在这个老板娘面前都算不上风情万种,这种阅历丰富看尽世间的媚更加勾人,而她多时还是浮於表面空有其表,不禁自愧不如。殷四娘感受到身後人轻轻吁了口气,将窗户关上後,她擡手点亮油灯,随着火苗在灯盘内窜动,昏暗的屋内有了光亮。
“自己人,不必紧张。”
既是自己人,阿玖思忖着把信拿出来交给她,顺便将来由也告知。殷四娘听完饱满的唇线不由上扬几分,愁绪的眸里带了讥讽。
“刘子晋是这麽说的?”
女人拿着酒盏在阿玖面前踱步,笑:“什麽内应,只不过是他的私生子罢了。”
“刘子晋以前金屋藏娇,被他夫人发现後,把那女子赶出了姜国,後来听闻那女子已有了身孕,刘子晋这些年便一直在找母子俩,一直没什麽消息,最近听说两人有可能在宋国皇宫里,於是才假公济私,让你来寻内应。”
阿玖有些诧异,联想到一直以来刘相国都没透露过内应资讯,只是让她自己凭藉线索寻找,实在蹊跷,揣测之下阿玖也相信了殷四娘的话,问:“那女子是谁?”
“我怎麽知道是谁?”殷四娘颇不耐烦,她盯着阿玖看了许久,看出这丫头有些异样心思,於是冷笑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锦盒,拉长声音提醒道:“你只不过是受命办事的,千万别想着跑路,要是连累了我,我殷四娘有一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我跟你说这些,纯粹是因为看不惯刘子晋那个老混蛋罢了。”
“这半块玉佩在我这儿也存了有些时日了,你正好把它带走,省得我看了心烦。”
阿玖见被看破,忙收敛心神:“这是?”
“当年这块玉佩乃姜国皇室赐给相国,是刘子晋给那女子的定情信物,想必另一块如今也被带进了宋宫,你只要找出另一半玉佩的下落,自然就能找到所谓的‘内应’。”殷四娘借着微弱的火光理了理鬓发,漫不经心地瞥着铜镜。她身後的阿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便收进了怀里。
想来这就是杨公公所说的“信物”。
“多谢老板娘。”阿玖欠身。问也问了,拿也拿到了,她不想多待,简单告别便离开了酒肆。
殷四娘补好妆後吹熄了油灯,打开窗户,正是日上三竿,微风习习,向下刚好能看见阿玖离开的身影。殷四娘往旁瞥一眼,窗户外的横梁上竟还坐了个男人,拿草帽扇风,悠哉游哉地看着巷道内人来人往。
“你就这麽把唯一的信物给她了?”
“留着我怕忍不住去找刘子晋那个老东西报仇。”殷四娘咬牙道,她馀光打量着阿玖消失在转角,这才收神:“这个姑娘倒是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哦?”
“可惜她已经过世许久了。”
殷四娘一把揪住男人衣襟,把他拖进屋内:“我说你,不好好在你的帮派里待着,跑到我这儿来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