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沉肩,先蹙眉问:“老爷人呢?”
……
司徒钊穿戴整齐,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去正门拜会。
他望见火把将相府门前给团团围住,又眯眼看向了站在对面的耿磐,面上并无慌张之色,反倒是幽幽笑了起来:“耿大人,本相的寿宴白天早已散了,你眼下才来,是不是迟了些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
耿磐後退了两步,弯腰朝他一揖,看起来还是十分恭敬:“下官便是顾及着今日是司徒丞相的大寿之喜,所以特意来迟了,还请丞相莫怪。不然若是在刑部,条件艰苦,只能由下官给丞相亲手煮一碗阳春面了,未免太磕碜。”
司徒钊摆起架子,轻嗤道:“无妨,那也算是你的一份孝心。”
他们说着云里雾里的官话,可心里都搁着明白。
耿磐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动了两圈,说:“丞相向来体恤部下,您也知是例行公事,不如就请您随下官到刑部走一趟?”
司徒钊扯嘴笑了下:“这个请字,用的甚妙啊。耿磐,你若是凭着几人的攀扯胡咬,就要请本相去刑部,这後果你可担得起?”
“这……”
耿磐为难地笑:“下官又不是北党的人,您犯不着与下官这般针锋相对。若是您与旧案关系不大,今夜吃碗面的功夫,也就能回府了,权当丞相您是去刑部督查了圈。”
司徒钊被他这话捧着,松了口气:“行,本相大可以卖你一个面子,不过得看你拿什麽‘请’了。”
耿磐笑了笑,又佯装低声下气:“下官愚钝,还望丞相能明示一二。”
司徒钊眉毛一挑,看了眼停在门前那拥挤窄小的马车,拂袖而立,颐指气使道:“不如,先为本相换辆舒服的宝辇来——”
……
消息很快传入了陵阳殿。
“……皇上,丞相说要坐宝辇才肯去刑部,且须得是十六人擡的那种大辇,左右还得各配两名细腰美人。”
裴珩被吵着,不得不从龙榻上坐了起来,皱眉不悦:“他哪那麽多事?”
刑部那官员在寝殿外焦急:“那皇上,可要先照他的要求安排下去,耿尚书这会儿还在相府僵持,拖着时间呢。”
裴珩扭头,看向榻旁的人。
谢瑾累得方才歇下,今夜若不是闹得太晚,後来又实在走不动了,他也万不会同意在陵阳殿留宿。
他也缓缓坐了起来,看了眼裴珩,而後清声说:“宝辇美人而已,只要不是什麽伤天害理的事,有劳刑部诸位大人一并都先应下吧。”
听到这一句不是裴珩的声音,那官员在屋外不觉愣了一会,只觉得这声音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裴珩冷声放话:“照办。”
那官员才回过神,也不敢多说多看,忙应着下去了。
裴珩不禁吐槽:“用十六宝辇将他风风光光擡到刑部,香车美人,哪像是有嫌疑去受审讯的?倒像是他要去审别人。”
谢瑾将被子往上提到了胸口,说:“司徒钊骨子里是个好权好面子之人,当下他肯摆架子,大言不惭地提出这些要求,正是笃定自己去刑部受审,也很快就能安然无恙地出来。眼下看来也的确如此。”
“嗯?”裴珩对着他打了个呵欠。
谢瑾往後稍避,又说:“造谣抹黑忠臣的罪名可大可小,他背後又有一帮南臣力挺,到时只需找人顶替分担,亦或在所犯之事上偷换概念,他还是大雍唯一的丞相。”
裴珩听言一嗤,又觉得有些无趣地躺了下来,故意使坏,将谢瑾身上的被子也一并扯下。
“那你折腾这麽大一出,非得让耿磐今夜就去兴师动衆地抓人审问,图的是什麽?就不怕打草惊蛇了。”
“耿尚书用的是请,不是抓,这道理不一样。”
谢瑾觉得身上一凉,垂眸斜了他一眼,也没去夺回那被子,继续说道:“要设局,总得拿出魄力起个肇端,才能环环相扣。何况司徒钊同皇上一样,都是金丝雀的主人——”
裴珩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但见谢瑾这一脸禁欲清高地说出这番比喻,心思很难不偏。
于是他又一痒,手不觉往谢瑾身下的被子下抓去,一番戏弄摩挲:“看来,是鸟要出笼啊,那朕可拭目以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