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烁得意大笑起来,一脚又往蟹肉上踩了上去,边上的人见了也跟着一起哄笑。
裴珩也笑。
只不过那坏到骨子的笑里,渐渐生出了一丝杀意。
……
马车颠簸,还没回到宫,裴珩就又想了。
自御清池那次後,他犹如上瘾魔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何况今日在相府,他心底便有些火了,有旁人无端煽动的,也有谢瑾勾起来的,此刻便忍不住了。
“谁他妈要是敢替朕弄你,朕一定,要他死……!”裴珩大汗淋漓地趴在谢瑾的耳边放狠话。
谢瑾五指用力地扣进车窗,面色压抑而清冷,气得丝丝抽气,咬牙叫他的名字:“裴珩,你有胆量,别跟我用这种方式说……怎麽不去和相府的人说丶和……司徒烁说。”
听他叫自己的名字,裴珩愈发意乱情迷:“你胆量倒是挺大啊,你刚才叫朕什麽?”
“裴珩——”
“裴珩丶裴珩……”谢瑾此时此刻也暂时抛下那些礼数,含着羞恼之意将他的名字念了出来的。
“……裴珩!”
这已是他能想到最逾矩的言行了,还是被裴珩硬生生给逼出来的。
“裴珩……”他的声音逐渐脱力,又渐渐像是变成了祈求和哀鸣。
可裴珩没有精力再回应一二,专注享受着听他用呼唤自己姓名的愉悦。
什麽口吻,什麽语调。
皆是在自己的掌控中。
这种掌握控制谢瑾的感觉让裴珩无比着迷,近乎疯狂。
所以这次快入宫门时,裴珩就停了,比那几次都要快一些。
谢瑾眼角沾着几许潮湿,便发现衣领撕破了。
他面色清冷倔强,没要裴珩递过来的大氅,用手默不作声地捂着胸口。
裴珩此刻又注意到了眼他的手,似是出于施暴过後的温存讨好,一把就去将他的手抓了过来,露出少见的温柔关心:“还痛不痛?”
谢瑾此时看他,只觉得猫哭耗子。
裴珩眼下对付自己的这一套,不正是与司徒烁之辈今日所言如出一辙。
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谢瑾早就明白这一点,从前他尚能明辨利弊,自持心如止水,可如今总被裴珩牵扯起一些不该有的懊恼和低落。
一想到这,他又暗自忍耐了下来,收敛起万般缥缈的心绪,最後只没有波澜地道出了两个字:“……不痛。”
裴珩还是没松开,不觉握得更紧了些,轻呼出口气:“今日是不是後悔去相府了,早跟你说别跟来。”
谢瑾不动声色地将手挣开,“都是蟹腥味。”
说到蟹这个字,裴珩想到今夜那盘蟹肉,有点理亏,便忍着没再去抓他的手了。
谢瑾当他是真嫌弃自己手有味儿,微微敛目,才移开话说:“也不算白去。”
裴珩:“朕知道你去相府,想见的是谭瑛。早说了她被司徒钊藏得紧,官员多的场面,她一概不会露面。”
谢瑾心思略沉,恢复了几分力气,冷冷地说:“都说南人对女子管教束缚没那麽严,女子可到私塾上学,嫁人後也可随丈夫拜会外宾,甚至独挡一面。她身为相府主母,既有这般学识品貌,司徒钊理应觉得长脸才是,为何要藏着她?”
“那是人家夫妻间的事,”裴珩又用那双情欲尚未消退的狐狸眼,看进谢瑾的眼底:“怎麽,你真想用谭瑛对付司徒钊?”
谢瑾没有否认。
他笃定裴珩对司徒钊也起了忌惮之心,只不过不像自己这麽迫在眉睫。谢云的案子推到现在,也是时候该对司徒钊下手了,否则下一次未必再有这样好的时机。
谢瑾还在平复气息,过了会儿才说:“谢云的旧案将结,司徒钊注定脱不了罪,可他毕竟与谢云的死没有直接关联,他只要还在相位上,能撬动背後南党的势力,就总有办法扑腾,难以伤及根本,所以这个时候还需再借一道力。”
裴珩嗤:“你这路子是对的,司徒钊做的那些蝇营狗茍之事,谭瑛作为他的枕边人,应知道得最为清楚。可她凭什麽不帮自己的丈夫,要来帮你?”
谢瑾:“凭她与她的丈夫,本就不是一路人。”
听到“一路人”这三个字,无端勾得裴珩心中有些烦闷起来。
可他面上又作出漫不经心:“说那麽多,不就是一招夫妻反目麽。皇兄不如寻个样貌好有力气的男子去勾引,何必自己费那麽多心思。到时可别叫人误会,朕的弄臣与朕的臣妻勾勾搭搭,败了朕的名声——”
谢瑾不能茍同:“那皇上小看谭瑛了,能写出那样文章的女子,绝不是私情私欲可轻易撼动的。”
“行啊,”裴珩又将脸凑了过去,嘲道:“只是铜雀锁春深呐,皇兄如今的境况,倒是与谭瑛有几分相似,都是笼中的金丝雀,你们合该惺惺相惜。可惜你连她人都见不到,又谈何共谋大略?”
谢瑾累得没避开他的呼吸,正面迎上,端肃了几分:“我说了,今日相府不是白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