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刀伤?”谢瑾的擦拭动作渐渐轻了。
“十一二岁在赌场帮人催债,被刀砍的,不算深了。”裴珩说。
谢瑾往下,又注意到一片近似溃烂的褶皱疤痕,相当奇怪,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创口,蹙眉问:“这又是什麽……”
被人触碰到那个疤,裴珩的身体微不可察得颤了下,而後呼出一口气,故作无谓说:“江湖上的换皮之术而已,不过没换成,才留下了这麽个丑印子。”
谢瑾不解:“作什麽要让你换皮?”
他也曾有耳闻,这种江湖秘术是用剧毒的药先将人皮腐蚀,再催逼生出新的皮肉,过程极为痛苦,没几个人能经受得住。
“不作什麽,大概就是有人嫌朕丑。”
裴珩面色稍暗,一想到自己崎岖丑陋的後背此刻也被谢瑾看了遍,顿时有些後悔,就不该让他来伺候。
他不觉有些烦躁地擡起眼皮,正对上谢瑾自然垂落的视线,便无意捕捉到他宛如神祗的眸中,一缕转瞬即逝的怜悯。
他这是在可怜自己?
还是……心疼自己?
裴珩心绪微动,敏感多疑地要问他一句:“朕,丑吗?”
帕子干了。
谢瑾又去重新换了一块新帕子,淡淡说:“你可知我第一眼见你时,想到的词是什麽吗?”
“朕那时抢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心里定没有什麽好话吧。”裴珩于是思索了下自己十年前的鬼样,随意猜测道:“粗俗?卑怯?还是无耻下流?”
“是漂亮。”
“漂亮……?”裴珩一愣,耳根瞬间发烫,却不甚满意道:“这不是个形容女子的词吗?”
“恕我冒犯,”谢瑾轻拭他的背,说:“不过当时见你,的确只想到这个,而且是扎人堆里,一眼就能看见的那种漂亮。”
他想说明的是,裴珩与丑没有半点关系。
裴珩还好背对着谢瑾,他这会儿彻底说不出话了,全身都要被这方热帕子擦得通红。
漂亮一词虽然简单直白,但谢瑾形容得恰到好处,没有说谎。
裴珩的五官生得比女子还要精致,使得他恣睢乖张的面孔中常带着三分妖冶,尤其是那双宛如宝石的狐狸眼,比袁太後年轻时的眼睛还要更加摄人心魄。
谢瑾不知裴珩此刻在心惊肉跳,尽量将他擦拭干净,又去取过那碗调配好的膏药,蘸取了一些均匀涂在裴珩伤处。
那药膏清凉彻骨,与烫伤的皮肤一接触,犹如冰火交融。
裴珩蹙眉轻“嘶”了声。
“别动。”
谢瑾的这句多了几分兄长的严厉。
裴珩不知怎的也忘了顶嘴,老实配合着真没动弹。
谢瑾不太擅长给人伺候擦身,擦了许久才好,但他在行军中常帮忙将士处理外伤,此时给裴珩上完药膏,又固定好敷料,手法娴熟,不一会儿就包扎好了。
他正欲告退离开,见裴珩还僵着身子趴在椅背上一动不动,就顺便提醒了句:“皇上,可以动了。”
这话一出,不知是怎麽激了裴珩。
他忽从後面如狼扑了过来,又缠上了谢瑾的双袖,环着他的半个身子,急促霸道的喘气声在他的耳边毫不遮掩地爆发。
谢瑾周身一紧:“……你做什麽?”
“朕想……”裴珩快要咬上他的耳。
谢瑾耳边有些痒,一时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就想要找藉口:“你的伤口才上药,不好妄动。”
裴珩故意没答他的话,直勾勾盯着他的侧脸,喘息声渐渐小了,憋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谢瑾的心咯噔一下。
侧过脸见他一脸餍|足,才知道中计了,止不住浮上一阵羞恼之意。
裴珩坏笑着,用戏弄的口吻告诉他正确说法:“朕是想,皇兄明儿也按时来给朕换药。”
“……知道了。”谢瑾难得齿间生冷,说出这三个字後,便直接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