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嗯了一声。
江淞:“我也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故人。我也等了他很多年,至今也没有等到。”
林雨沉默了一下,问:“他也死了吗?”
江淞噗嗤一声笑了,他甚至可以想到林雨问这个问题时睁大的眼睛,那种天真感:“他没有死。我不是等他的魂魄,我是等他的人。”
“今年已经是等他回来的第十四年了。”江淞的声音里已经没有了笑意:“你说,有你等的那个故人那麽久吗?”
林雨眨巴了一下眼睛:“我等的没有那麽久。我大概等了他八年。”
江:“我等的活人,这麽多年,也一点信儿都没有。”
林雨想了一下:“十四年,你说的是你弟弟?”
江在床上拍了下手:“好聪明啊小雨!”
林雨没回应他尬尬的彩虹屁:“你不是说你被带回家他就不见了,没有交集,又怎麽算是故人?”
“No,No,No”江淞干脆坐起来:“当然有交集。”
林雨有些混沌的脑子搜刮了一圈记忆,摇摇头,问:“有交集?”
江淞:“当然。我被妈妈带回家之前,就认识他了。”
林雨彻底不困了,也坐起来:“啊?带回家他就不见了,你又提前认识他了,你这是悬疑剧?”
江淞哈哈笑了两声,侧了身子,借着窗外月光看林雨:“当然不是悬疑剧。我亲生父母没了,我进了福利院,进去没多久,就发现有个长得特别可爱特别奶呼男孩子经常和他妈妈一起来福利院做义工。他有时候周末来,有时候寒暑假来。我每次都蹲他和他妈妈,因为他每次都会给我带巧克力,特别好吃。哈哈哈。”
林雨立马看向江淞,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呼吸变得粗重,一滴热泪也滚了出来。
江淞察觉到了对方变化,想去开灯,又怕打扰了此刻的氛围。
江淞笑着笑着擡手抹了一把自己的眼睛:“当然,我也回馈他了。我陪他玩。他每次来,我都陪他荡秋千,坐跷跷板,滑滑梯,乒乓球,能玩的项目都陪他玩够。他又很聪明,虽然只有六七岁,都会下围棋了。我还不会,所以每次他走了,我都跟年长的孩子苦学棋艺呢。”
林雨望着泄进月光的窗外,热泪滚出来,但人好像被钉住了,动弹不得。
江淞注意到了对方又不动了,又碰了碰他:“怎麽了道长,被我的故事感动到了?”
林雨醒神,仰面,擡手擦了一把,但声音有些藏不住,嗓子里像哽了东西:“是有一点。”
江淞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太苦涩,他又干脆停下,嗓音干硬:“道长好单纯,都没发现我说谎了。”
林雨没听出这个故事有什麽破绽,他吸了下鼻子:“哪里说谎了?”
江淞:“也不算说谎,是我太心机了。你不觉得我当初一个小孩子,缠着我弟弟玩,就是想被他妈妈带走吗?”
林雨眨巴了几下眼睛,语调恢复了平静,认真地回答他:“那也是人之常情。”
江淞有点意外,又有点窃喜,窃喜里还夹着一丝惭愧:“我怎麽觉得道长这话,就很向着我呢。”
林雨:“本来也是人之常情,是我,我也想被带走。”
江淞又干笑了两声:“可是道长你说,这样,我是不是占了他的运?”
林雨:“不存在这个说法,你们是两个人,各有其运。”
江淞:“是我回了他家,占了他的运,才至于他这些年流落在外。”
林雨察觉到江淞语气不对,想开口安慰,对方却继续道:“所以,如果我离开他家,把他的运还给他,他是不是就能回来?”
林雨滞住,不知道该怎麽回答。停顿了几秒,像安慰客户一样安慰他:“人各有其运。你能得他们家收养,是你自己的运。你弟弟遭劫难,也是他命里的劫,人出生有了八字,此劫就定下了,与你无关。”
江淞在黑暗里垂眸,喃喃道:“是这样吗。”
他想说有没有那种可以把运势转换的法事,他是真的想把这些年占了沐霖的全部还回去,只要能换他回来。换他回来,沐玉生就可以安心了。但林雨话都说到这里了,自己实在没必要再假惺惺真矫情。
林雨在黑暗中拍拍他的肩:“你要再不睡就去睡硬沙发,我要睡了。”
江淞继续:“可是你刚刚听我的故事也听哭了,能睡得着吗?”
江淞突然打开灯,看对方。
林雨刚刚哭过,眼角红红的,鼻头也有一点红。
林雨也看他,江淞眼角是也是红的,但嘴角仍噙笑。眉眼端正舒朗,灯光逆光的角度,映在他脸上,好像夕阳的逆光一样。他仔细地辨别这张脸,一瞬间好像时光轮转,眼前的脸和另一个时空的脸在重叠,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