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访者少女面色茫然:“我不知道怎麽说。”
治疗者温和地说:“在梦里,小顺是什麽样的?”
在这自然的引导下,来访者逐渐刨开心底还在流血的伤口,她捂住眼睛,声音哽咽:“梦里它是蓝色透明的,还是一见我就咬我衣角,舔我的脸,我蹲下抱住它问它是不是很痛,那天晚上要是我没去流浪站就好了…要是我在公园取缩时相机的时候注意点…要是我再晚点过去公园…不不不,我就不该答应给粉丝拍繁花公园的异木棉…都是我…”
来访者责备自身的言语越发无措而憎恶,治疗者声音很柔和却坚定地打断她。
“知惜,阿姨知道你的自责,但有一点,阿姨观点不同,你也是受害人,这件事发生的任何错,都不在你身上。”
夏知惜迷茫地看着她:“我真的没有错吗?”
何园的目光温和,语气循循善诱:“你想想,你就是一团能控制自己行动的风滚草,有一天,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和风滚草朋友一起翻滚,这时候有一只恶犬冲了过来,因为它想舒服地睡一觉,就把你和你朋友压扁了,你觉得,可恶的,以及做错事的是谁呢?”
夏知惜张了张嘴,正要回答,侧对着她的咨询室门,响起了叮铃叮铃的风铃撞击声,吵得人耳燥心烦。
夏知惜艰难地睁开眼,卧室薄纱窗帘投进微光。
天亮了。
她撑着身子,揉着因为做梦而昏沉的脑袋,发蒙地瞧着房间一隅,静静发呆。
“叮咚——叮咚——”
夏知惜一愣,在这规律的按铃声又响了好几下,这才下床往玄关靠。
她按开玄关处的可视视频,在看清屏幕,那一小块界面里,门前人的脸的那一刻,想也不想,伸手打开了门。
“沈谕瑾,你怎麽来浔南了?!”少女嗓音饱含惊讶。
沈谕瑾收回按铃的手,眼睛往穿着睡衣拉开门的少女身上落,很轻地路过她微微泛红的眼角,乱糟糟的头发,情绪不高而微耸的眉眼,以及那双因为见到他而惊讶得睁大的,格外漂亮的眼睛。
他勾着嘴角,微张嘴,正要说话。
少女却愣了下,猛地把门哐上,‘砰’一声,打出的风还迷了下他的眼睛。
眼睛发痒,精神发懵的沈谕瑾,瞧着紧闭的大门:“……?”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谕瑾拿出手机,接通电话:“喂,我连门都没踏进去半步,你就这麽把我挡外边了,会不会不太好啊,大摄影师?”
听筒另一边的少女,显然很心虚,过了几秒,才咳嗽一声说:“你等我一会,我很快换衣服,洗脸就出来。”
沈谕瑾懒洋洋靠上门板,倒也不急这一会,但还是轻笑一声,逗人:“怕什麽,还要刷牙洗脸,你头发像狗窝的样子我都见过了,今天这还挺顺啊。”
“什!……”夏知惜本要发脾气,仔细想却发现沈谕瑾没说错,确实是这样,但现在也说不清为什麽,她就是不太想把这种形象更多地摆在沈谕瑾面前。
就像她在回答何园,她接起的那通来自沈谕瑾的电话时,她下意识无法归纳与沈谕瑾之间的关系。
可是,他们要是不是朋友,又能是什麽关系呢?
夏知惜光着的脚,因为踩着大理石地板的缘故,脚底有些发凉,她忍不住把右脚搭在左脚脚背上,脚趾很轻地动了下,声音有些柔软:“你等我一会嘛,我会很快的。”
听筒对面陷入沉默,就在夏知惜奇怪电话是不是不小心挂了时,听筒传来沈谕瑾语调起伏奇怪的声音:“…好,你换身方便行动的,等会带你去个地方。”
电话被挂断後,夏知惜面色迷惑,沈谕瑾呛到冷风了,怎麽咳了好几声才说得出话?
十几分钟後,夏知惜擡头瞧着彩色而童趣的“欢乐梦幻国度”的游乐园招牌,转头愣愣看着沈谕瑾。
夏知惜意想不到地看着沈谕瑾:“你说想带我来的地方,是游乐园?”
想不到啊,沈谕瑾居然童心未泯呀。
沈谕瑾迈向售票处的步子一顿,懒洋洋看过去:“不是,是你比较想来。”
夏知惜:?
我什麽时候说过我想来了?
她正想说,你想来游乐园就来,她不会笑话他,可以不要拿她当幌子。
沈谕瑾语气松散:“昨天傍晚,你和我接着电话,不是睡过去了?那时候你说的梦话。”
夏知惜蹙眉,昨天傍晚,大概晏一下午放学後,她确实又和沈谕瑾打了通电话,那时候她刚刚回家,因为太疲惫趴在床上接的,结果最後睡过去了,在纪暄研回来後,才醒过来,那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现在想来那通电话,在她睡着後居然没被挂断。
想到这,她有些莫名羞赧,又感到不对劲。
她可没有说梦话的习惯,没有这种习惯的人,在情绪波动不大的时候,可不容易说梦话,除非做引起情绪剧烈波动的噩梦。
被门铃从噩梦,还是连环噩梦里吵醒的夏知惜:“……”
她不会真的说梦话了吧?但是她怎麽会说,好想去游乐园这种梦话?
就在夏知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谕瑾买完游玩票,拽着她步入了周末人流如织的游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