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赔笑道,“听如意说,昨夜秦贵人等到快三更天才睡下。”
快三更,也便是他进入长乐宫的前一刻。皇帝威严绷起的唇角微松。
见皇帝没有出言讥讽,福安心头一喜,再接再厉道,“秦贵人到底是女儿家,身子骨弱,今夜若再等到半夜,只怕生病。陛下一贯仁慈,不如让奴才,递个准话过去?”
皇帝沉默,灯下的神色晦暗不明。片刻後他才道,“告诉如意,朕这两日繁忙。”
他已给了她一个新嫁娘该有的洞房夜,还送了她花,她是不是也该投桃报李一下,主动来寻他?
故意拖延了几乎半个月的时间,敬王终于抵京,这两日皇帝确实繁忙,但是……
往好处想,至少陛下舍不得让秦贵人久等。福安叹了口气。
覃窈晚膳後在庭院中消食。安乐殿虽拥挤,但整个长乐宫,因为主殿和右侧配殿无人的缘故,还是显得寂静寥落了些。
庭院中能看到前侧太极殿的阁楼,倒是灯火辉煌。
宫门处似乎有人传话,过了会儿,如意过来,低声道,“贵人,太和宫递了话来,说陛下这两日繁忙,当无暇过来,贵人可早些安歇。”
夜风吹过覃窈脸颊,似乎带了点凉意。覃窈拂开鬓边碎发,点头。
第二日,韩静一早来邀覃窈,一道去给太皇太後请安。
想到太皇太後与自己说过那样真挚无间的话语,给她祖母一样的关爱,覃窈觉得,自己也该尽心回报些什麽。
于是她让韩静先行,自己去了长乐宫的小厨房——那本该是正殿主人所用,但现在正殿无人,覃窈便暂且安心用着了。
问清太皇太後嗜甜的喜好,覃窈打算炖些莲子百合羹。想到这两天总是韩静前来看顾她,她也该表达谢意,遂连韩静的也一起炖了。
绿豆清热,百合滋阴。洗得晶莹的两样食材,先充分浸泡,而後大火烧开,再转小火慢炖。覃窈做得仔细,临近中午才好,又小心盛了两盏,一盏放凉,一盏送去冰镇。
覃窈忙碌的时候,兰芳与杜若一直在旁帮忙。兰芳看了个时机,试探道,“贵人既做了这麽多,不如给陛下也送一盏?”
覃窈沉默片刻後才回,“陛下忙碌,便还是不要打扰。”
想必处理敬王这样位高又跋扈的人物很是劳累,她便不要过去,触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了。
覃窈将凉得刚刚好丶又软烂清甜的粥羹,送去了慈宁宫。
初时她还担心自己做的东西太过普通,难入太皇太後的眼。没想到太皇太後很是欢喜,直夸她用心,又留她一道用膳,说了些家常,并未特意提起皇帝。
出慈宁宫侧门时,覃窈遇到一名青年男子,玉冠束发,月白的织金锦袍,被几个宫人簇拥着从太和宫出来,风华高贵,从内而外地透出宁静温和。
覃窈不认识是谁,听见兰芳几个行礼,“端王殿下。”
看来是容凛的皇叔。覃窈跟着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那人浅笑颔首,轻轻从她身边经过,进入慈宁宫。
覃窈继续自己的路程,听兰芳主动和她介绍,“端王是陛下的八皇叔,因自小体弱,一直住在京中。之前选秀他恰好染了风寒,不然太皇太後亦是想召他入宫选妃的。”
覃窈随意应了一声,没有在意此事。
回安乐殿後,覃窈午休了半个时辰,再起来时,又取了冰镇过的那一盏,送去後面的景仁宫。
这是覃窈第一次来景仁宫,正殿之大,在覃窈的意料之内。只是没想到,淑妃的各类家什器具,除非严格与规制相关,其他的华贵丶精美程度,居然都与自己大差不差。
虽猜到容凛在这方便私下照顾了自己,但当真证实,覃窈情绪还是有些复杂,既感动,又失落。
而这左右矛盾的心情,在她心中,当真已经太久了。
“覃姐姐?”见覃窈神情似喜还悲,韩静出声唤了一句。
她本想问这甜羹可曾给皇帝送去一盏,但这会儿见覃窈的表情,她放弃了,只露出一个笑脸,“你怎麽知道我喜吃冰镇甜汤?”
覃窈回神,笑了笑,“这麽热的天,我也喜欢。”
韩静也会心而笑,“趁现在年轻,多吃些,老了便吃不动了。”
下午的时间,便在说说笑笑中度过,晚间覃窈照例看书,而後二更初涂药丶就寝,便这样过了一日。
翌日一早,覃窈听说,咸福宫的那位婕妤又病倒了。她并不关心,自也不会去探望,只是没想到,安乐殿还是来了秦府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