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窈通过镜子看懂她的神色,顿时哭笑不得,“不是你想的那样。”
又低落道,“只是我们有些恩怨,他消气了,便好了。”
红绣松了口气,覃窈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此事不要告诉阿琅,免得他平白担心。这几日,你都给我梳能遮掩的发髻。”
红绣应了,她又道,“给我拿瓶金创药。”
沐浴的时候,覃窈特意遣开了几个侍女,独自解开衣衫,小心洗过之後,给肩膀和脖颈都上了药。
想到那时的疼痛与麻痒,她不禁咬唇。
*
整整三日,覃窈闭门不出,安心抄书。此时她的咬伤终于退红消肿,牙印也浅了不少,若涂抹些胭脂水粉,勉强可以遮掩过去。
常喜来了一趟,告知上次选拔的结果。
阿禾有在好好履行他的承诺,秦娇果真被筛除了。覃窈为此感到高兴,至于她自己与秦妍入选的事,则并不意外。
然而邀月轩那边,却是十分意外。
秦妍又气哭了,“她凭什麽能被选中!分明她都迟到了!”
秦妍只觉得,自从覃窈回府,她的日子便怎麽过怎麽不顺。兄长的关爱被抢走了;莫名其妙被连累“罚”抄写,抄得眼睛都快坏掉;时不时遭遇难堪,现在还得和一个村妇竞争。
她分明是千娇百宠的长房嫡长女啊,覃窈为何跑来和她争?!
她已经厌恶到,一刻都不想见到这个人!
周氏自然又是一阵哄,“既然你不想见到她,那便将把柄放出来罢。”
第二日,秦妍打听到安阳郡主与人相约打马球,遂也约了自己的手帕交前往。
期间她故意传播了,自家大姐姐直言喜欢韩青,还让母亲去韩府说亲的消息。没多久,听到传言的安阳郡主,连球也不打了,立即返回城中,入了皇宫。
皇帝此时正在御苑马场,考校容冲骑马射箭的功夫,後又叫上韩青,三人比试了一番。
皇帝修长的双腿紧夹马腹,腰身昂健有力,即便骏马飞驰,也未影响他稳稳拉满弓弦,眼神锐利如鹰,射出正中靶心的一箭。
而这样的箭,皇帝已射出十多支,成绩丝毫不逊色于身为武将的韩青。箭筒空了,皇帝下马,吉祥带人送上帕子与茶水。
正是这时,安阳怒冲冲地到了,几步奔到了皇帝跟前。
“凛哥哥!”因走得太快,她脸都红了,眼睛里写满委屈与愤怒,径直道,“有人欺负我,你得为我主持公道!”
这个表妹本性不坏,就是有时娇纵了些,会生些无聊的小气。容凛敷衍地“嗯”了一声,侧身低头喝水。
安阳狠狠瞪了一眼丶雪松一般沉静立在一旁的韩青,同容凛告状道,“秦家那个走失的嫡女,跟我抢韩青!”
若非足够从容镇定,皇帝只怕会被这一口茶水呛住。他拧眉,将嘴里的水吞下,扭头死死盯着安阳,“你说什麽?”
安阳全未察觉皇帝的异样,只发泄着愤懑的情绪,“她跟我抢韩青,还跑来宫中选秀,简直不要脸!凛哥哥,你快下令把她赶出京城!”
将细腻汝窑茶盏递给吉祥,皇帝正过身看着安阳,英挺如玉山,脸色已经是冷凝威严,“唤朕皇上,还有,将事情说清楚。”
因经历过生离死别,回归以後的表兄,对他们这些存留的亲人便十分温和宽容,以至于安阳大胆地敢同幼时一般称他一声“凛哥哥”,但此刻皇帝的表情,竟令安阳有些畏惧。
“皇……皇上。”她嗫嚅了一下,随後想起来,自己是来告状的,又理直气壮道,“我问过了,是秦妍说的。她是那个嫡女的亲妹妹,说的难道还有假!皇上,臣妹这些年,独独喜欢韩青,她还和我抢,还要去韩府提亲,好生过分……”
安阳说着说着,想到韩青拒不接受自己情意的心酸,竟是流下泪来,却不忘将状告完,“而且她这样行为不检,如何有脸来选秀,入皇上的後宫?臣妹也是担心皇上受骗……”
安阳小脸上满是泪水,皇帝却没有安慰她,韩青与慢慢走来的容冲也没有。
皇帝负手而立,瞥一眼韩青。韩青眼眸漆黑,依旧镇静,皇帝便懂了——至少于韩青而言,那些根本是没有的事。
至于“要去韩府提亲”,即便是真,必然也发生在选秀开始前,否则秦仪就是在拿脑袋开玩笑。
皇帝看向安阳,眉目冷锐,一身威慑之力,冷道,“她今年二十一,选秀之前和人议亲天经地义。”
安阳闻言一恼:她不服,她就是不喜欢任何人意图染指她看中的人或物。从前她也能夸赞覃窈,但覃窈胆敢喜欢韩青,便是她的敌人。
安阳急道,“可是她喜欢韩青……”
“她不会喜欢韩青。”天子神色冷静得近乎冷酷,语气斩钉截铁,谁也不知,他负在身後的手已是五指攥拳。
安阳被他的笃定弄愣了,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弄错了什麽。
就听容凛警告道,“她是朕此次采选看中的女子,以後是你的嫂嫂,朕不想再听到,任何辱骂她的话。”
安阳惊愕,还有些不可思议:别说三品四品的世妇,便是二品的嫔妾,都够不上做她的嫂嫂,表兄这是什麽意思?
“以後她不会和韩青有任何关系,你不许针对她,否则後果自负。至于你和韩青的事,自己解决。”皇帝冷冰冰扔下一句话,转身大步流星走了。
安阳愣愣看向韩青,韩青平静地冲她抱拳施礼,也离开了。
只有容冲走过来,一脸同情地问,“表姐,你还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