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月娥愣了愣,而後毫不迟疑地抓起伞柄,撑开行入了夜雨。
叶夷简说的那家同康医馆位于上京城的曹门附近,距离州桥不过一刻钟的步行距离。
姚月娥到的时候,医馆似乎正要打烊,两个学徒正一块一块地嵌着排门的木板。
他们见姚月娥冒雨而来,以为是要看急诊的病人,便唤住她道:“急诊和晚诊不从这处进,您稍等,我带您过去。”
姚月娥收了伞,只问:“方才是不是有个手上受了伤的郎君来过,大约这麽高,二十有五的年纪……”
看着面前学徒迷茫的眼神,姚月娥越说越没底。
好在另一人闻言搭腔道:“娘子说的是那位封郎君吧?”
“对!对对!”姚月娥点头。
“我知道,”那夥计拍拍手,对姚月娥道:“他是今日留医的病患,现就在後面的医舍,我带您过去。”
“诶好,麻烦小大夫。”
两人穿过正堂,很快来到了留医病患歇息的医舍。
学徒侧身在门板上敲了敲,对里面的人道:“封郎君,您这边有人探病,可以进来吗?”
姚月娥悄悄握紧手中的纸伞,听到一句清冷却熟悉的“进来”。
学徒对姚月娥点点头,伸手示意她随意,之後便转身走掉了。
橐橐的脚步远去,雨声嘈杂起来,姚月娥竟也没来由地觉出些紧张。
她清了清嗓,正要开口唤他,只听“吱呦”一声,面前的木门应声而开,一片未着一物的精壮胸膛便撞进了视线。
猝不及防地相遇,姚月娥连退数步,手上油纸伞一松,哗啦撑开,甩了封令铎满身的水。
好在封令铎眼疾手快,他先抄起敞开的襟口,伸手抓住了踉跄的姚月娥。
“小心。”
他捉住她的腕子,像往常一样将人往怀里带,指尖凉而光滑的触感,像是没来得及擦净的药膏。
心跳倏地就乱了起来。
姚月娥扶着他的手臂站稳了,却发现方才来路上想到的话此刻都被自己忘了个干净。
两人就这麽面对面地站着,还是封令铎侧身让出个空隙,延请姚月娥进去。
然而甫一踏进医舍,姚月娥就被浓重的药气熏得直晃脑袋。
桌案上除了放着几瓶不知是什麽的东西,还有一大盆冒着白气的黑色汤汁。
姚月娥看着那个头大的面盆简直惊悚,瞠目问封令铎道:“你一顿要喝这麽多的药啊?”
许是被她这副样子逗乐,封令铎微弯了唇角,解释,“这是大夫开给我热敷用的。”
“热敷?”姚月娥不解。
她看了眼封令铎微敞的襟口,再想到叶夷简说他有旧疾,一到这连绵的冷雨天就痛……
想是那汤汁是大夫煎给他热敷旧疾的。
姚月娥“哦”了一声,心下了然,可晃一眼,她又看见封令铎缠着绷带的左手。
也不知道他这样要怎麽给自己拧干帕子?
可两人许久未见,如今刚才破冰,姚月娥又不是很想帮他做这麽暧昧的事,于是她灵机一动,对封令铎道:“你可以烧一桶水泡进去,效果和热敷是一样的。”
封令铎递给她一杯热茶,道:“医舍条件有限,也不方便,大夫们都还有别的病患要照料。”
“那你不如去我那儿吧。”
千回百转丶弯弯绕绕,姚月娥终于将这句说了出来。
封令铎愣愣地看她,眉宇间也跟着起了些微不可察的变化。
姚月娥心头猛跳,但面上还是副云淡风轻丶正儿八经的态度,“我是说……医舍这边不方便,我看你的手好像也伤着了,我铺子上有多馀的空房,还有人手可以帮着烧水照料,你去养几天,想是问题也不大。”
她一鼓作气地说完,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真好,她是因为病人修养不方便才施以援手,可不是要收留他。
姚月娥说完,若无其事地低头喝水,然而水还没入口,便听一句“好了”。
擡头,却见封令铎甚至已经站在门前替她撑开了伞。
姚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