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她不忘奋力挣扎,然而泥胚早就干了,梆硬地抵着可怜的茶盏,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躺着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博古架上那只簌簌流淌的刻漏,她忽然就想起,今日午後是跟薛清约好的,如今距离两人相约的时候,只有不到两刻钟了。
“喂!”姚月娥挣扎,心急如焚地提醒,“我下午还约了薛清的!你别……”
没说完的话,被姚月娥自己咽下了。
她看见封令铎眼神里,妒火与怒火同时炽热的光。
“嗯。”某人模棱两可地应了一句,接着却沉沉地压下来,俯在她耳边哑声道:“上次你说我的茶筅粗糙膈人,如今我专程处理得干干净净,姚师傅就不想瞧一瞧?”
“……”姚月娥无语,心想这比喻,要不是她知道这人说的是什麽,当下该是一头雾水了。
见姚月娥愣怔,封令铎低笑出声,抵在盏底的茶筅却更进了一寸。
“那你记得小声一点。”他说。
姚月娥狐疑,然而来不及张口,呼吸便被强势地夺走了。
眼前的竹帘晃起来,罅隙里的光晕成光斑,飘忽地旋转,房间里的风炉窸窣地燃着,姚月娥觉得自己像一块新鲜的茶饼,翻来覆去地被炙烤。
茶饼入碾,轻揉匀缓地来回碾磨,由上至下,水温好了,茶粉掺了水,很快就变得黏稠而滑腻。温热的大手轻拂湿润的盏口,濡湿气息扑洒,舌尖轻触的时候,姚月娥颤栗擡手,捂住了几欲出声的唇。
沸热翻腾,水汽氤氲。
茶筅探入盏中,借以巧力飞快击打,水声潺潺而起,茶汤雪沫翻飞。
细如堆雪的白沫咬住盏口,在击打的茶筅上留下一圈靡白的痕迹,久不歇止。
“咚!——”
茶案被撞得歪了出去,碾磙落地,沉而闷地响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隐约只有杂乱的呼吸,雪白的茶沫早已从盏口溢出,缓缓滑向盏底,洇湿了地上的蒲团。
姚月娥回过神,昏沉沉地去寻博古架上的刻漏,下颌却被一只大掌擒住了。
“着急?”男人声线慵懒,语气里却是森森的威胁。
姚月娥挣扎不了,只能推他,嘴里不忘催促,“时间都过了,我得出去看看。”
“看?”封令铎挑眉,似笑非笑的表情,让姚月娥心头没了底。
然而下一刻,膝盖被抵到了胸前,她猜得果然没错,这人不仅肚子里坏水一堆,还越说越来劲!
可惜胳膊拧不过大腿,姚月娥被压得动弹不得,只能逆来顺受。
那人却在她耳边笑得轻肆,“既然想看,那就好好地看着。”
“可是……”姚月娥撑着最後一点理智,“薛清还在外面……等我。”
“这样啊?”封令铎俯下身,笑到,“那就让他等着。”
“啊!”
茶筅入盏,又是一轮茶汤的击拂飞溅。
*
阳光缓慢地越过屋檐,在内院的青石板上一路探进,跨过门槛,落在了薛清的鞋头。
一旁的夥计望穿秋水,最後只能理亏地赔着不是,“要不……这茶小的再去给薛老板续上?”
薛清闻言,这才从手中书籍里擡起头,笑着婉拒,“多谢小哥,可薛某实在是喝不下了。”
“哦丶哦好……”夥计尴尬地笑笑,一时也不知还能说些什麽。
好在远处的脚步在此时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