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姚月娥结舌,抚在衣裳上的手都不觉颤抖,“八丶八十两?”
掌柜的点点头,“这料子是我们东家从苏州直进的,没有中间加价,姑娘不信可以去别处看看,同样的料子,同样品质的成衣,别家卖你少于一百两,这套衣裳我就送给姑娘。”
“一百两?!”姚月娥重复着掌柜报出的价格,目瞪口呆。
这……她都才卖了十两,怎麽仅仅一套衣裳,居然就要一百两?!姚月娥简直不敢相信。
可看着掌柜亲切的笑容和殷切的眼神,姚月娥忽然就有些不好意思,想着找个什麽理由搪塞一下,结果话还没出口,就听旁边传来不大不小的一声呲笑。
“这里可是上京城最好的布料行和成衣铺,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
说话的是一名身着藤紫色对襟大袖衫丶外罩及膝褙子的女子,看着约莫十六七的样子,梳着朝天髻,头上一对花头钗缀着翡翠和珍珠,一看便是官眷勋贵家的小姐。
只是这样华丽又盛重的打扮,多是在正式场合才会出现,而眼前这人连出门逛街都穿成这样,是个什麽性子,姚月娥大概便猜到了几分。
她不想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刚好也借她脱身。于是姚月娥笑着对掌柜的说了声“谢谢”,转身便要出了这成衣铺子。
“嘁!”
那人冷笑一声,又同身旁的丫鬟咕隆着骂了句,“田舍妇。”
姚月娥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面对那人,面无表情地回到,“对,我就是田舍妇,不仅我是,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怎麽?有问题麽?”
许是没料到她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能有这样的脾气,对面的人明显愣怔一瞬,一张白嫩嫩的小脸,肉眼可见地涨红起来。
她咬牙切齿丶怒目而视,憋了半天,吐出一句“不知廉耻!”言讫将头一转,趾高气昂地转身要走。
“等等。”姚月娥伸臂挡住了她。
她缓缓转身过去,攫住那女子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反问:“不知廉耻?”
许是跟在封令铎身边久了,姚月娥严肃起来,竟也带着几分迫人的威压。那女子神色微微起了变化,凛着後背往丫鬟身後退了几步。
姚月娥神情冷漠,对那主仆二人道:“妾身并不觉得身为田舍妇是什麽丢脸的事,为什麽要知廉耻?大昭朝以农为本,没有那些田舍妇田舍翁缴纳税款,你父兄哪里来的俸禄?没有他们种地交粮,你哪来的米面填肚?所以你凭什麽看不起他们?”
“大胆!”那女子被怼得哑口,只能凛着声音虚张声势,“你丶你可知道我是谁?!”
姚月娥愣了愣,从头到尾地将她扫了一遍,才无所谓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说完扭头就走,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一遍“可惜老娘也不想知道”的态度。
“掌柜的!掌柜的!”那女子气得跺脚,指着姚月娥的背影大叫,“把她丶把她轰出去!快点!”
掌柜的一听倒犯了难,只陪着笑脸安慰那女子道:“这可不好使。我们东家规定了凡进门者,皆应以礼相待,我今日若是把人轰出去了,我明日就得被东家给辞退了……”
“好!好好!”女子怒不可遏,连说话的声音都染上了哭腔,“她不走,行!我走!”言讫,她转身便对身旁的丫鬟吩咐,“东西放下,我们走!”
“这是怎麽了?”
门前的台阶下,一人从马车上下来,阔步进了这间成衣铺。
那掌柜的眼睛一亮,仿佛见到救星似得唤了句,“少东家。”
而一听这一句,女子脸上的表情当即便柔和下来,连说话的语气都轻了三分,委屈又嗔怪地唤了句,“薛老板。”
薛清笑了笑,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态度,问那女子道:“怎麽了?最近天热,王三娘先消消火。”
想是这一句带着笑音的“王三娘”唤得她心头舒坦,王三娘只轻轻地瞥了姚月娥一眼,轻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姚月娥才看清来人。
“薛老板?!”
“姚师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样的惊讶与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