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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空了什麽都没有了（第2页）

娃娃无声地笑。

时宁闭上眼。

记忆的枷锁打开了一条缝隙，从中流淌出过去的自己，时宁看到了小时宁渐渐长大，模糊的碎片的记忆渐渐清晰起来。

“真可怜啊。”那些人说：“可怜的孩子啊。”

小时宁转头，一头小卷毛乱糟糟地遮住眼睛，疑惑地歪歪脑袋。

後来，他们都说他爸杀了人，姥姥说：“你爸混，但他没胆子，他是被人坑了，他们都说，你爸那一下是致命伤，他们都说。”

这是时宁第一次知道什麽叫蠢。

蠢人是他爸，蠢人的人生往下连带着，成了他的人生。

还是那些人，前脚可怜地看过来，带着怜悯和怜惜，後脚就换了表情，“我就说，天天沉着脸不说话，也不知道笑，原来是杀人犯的儿子，我早就看出来了，他有这种基因。”

“去去。”有人用小石头丢过来，“快点走，别过来，晦气。”

沉默的时宁成为了谈资，别人只要看过来一眼，就有了话头，先叹气，再啧啧两声，最後撂一句，“我早就看出来了，他看着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不正常。”

说不清是什麽心情，记忆没有感觉，只是画面快速地过了一遍，时宁对于这些过往，有种匆匆在眼前划过的局外人感。

成年人的纵容是教唆，成为谈资的时宁被欺负了很多年，没有任何原因，但他成长的很快，在人群里，他长成了野兽，凭借着本能，逃跑而後反击，渐渐的，没人敢欺负他，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什麽。

小时宁初三那年，姥姥说让他继续上学，要上高中，上大学，离开这里，找一个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去远方，重新生活。

时宁点点头，他不知道离开这里会怎样，应该会更好吧，他带着一点期望。

而後这点不明显的期望轻而易举地被毁灭了。

姥姥生病，家里没钱，时宁辍学打工，整日里浑浑噩噩，不安，就算看着姥姥的笑容，他也依旧在不安。

人生似乎就是暗无天日的深洞，越往前走，这个洞越深。

真奇怪，从来没有安定过，哪来的不安。

不知道是哪一天，记忆中这一天没有明显的不同，时宁回家，门前的路泥泞，前天的水洼还在，院里有很多人。

“呦，这还有个小崽子呢。”有人说。

“小宁！快走！”姥爷焦急地喊。

“走什麽走，带过来。”有人抓住时宁的衣领，把人往屋里拉。

时宁没挣扎，被扯着拖进了屋，姥姥昏倒在地上一边，姥爷哀求着让先把人送往医院。

“姥姥，姥姥。”时宁挣脱禁锢住自己的人，冲了过去。

“好感人啊，哈哈，可惜了，你那个爸不安分，得罪了人，我们这地方小，你们也不躲远点。”

耳边都是嗤笑，时宁抱住姥姥消瘦的身体，他说：“你们要弄死他吗？”

场面寂静下来，时宁说：“我可以帮你们，我在那一块闹事，把我抓进去後，我帮你们弄死他。”

他没有回头，冷静地说着，“先让我姥姥去医院，我随你们安排。”

“真可惜。”为首的人看着时宁摇摇头，“你要是两三年前让我遇到，没准现在是我小弟，但是偏偏是现在，不是时候啊。”

不是时候，就没有对的时候。

时宁被带走，那些人不要时宁死，也不想闹出人命，多少刀？不知道，疼痛渐渐麻木，时宁被逼出来狠劲，抢了一把刀冲了过去，手下没什麽触感，只有愤怒。

那些人被时宁寻死一般的狠劲逼得没了分寸，血将时宁身上廉价的衣服浸透，那些人散了，飞快离去。

时宁带着满身伤回去，姥爷哭了，他说：“你刚走，你姥姥就断了气，她想你回来，小宁，是我没用啊，我喊不回来你。”

时宁没死。

三年後，姥爷死了。

时宁离开了两个坟冢，去了远方。

过往的丝线穿过时宁的身体，将他纠缠包裹成茧，血渗透出来，带着无声的咆哮。

丝线穿破皮肉，白骨，死死缠绕，窒息与腐烂游走全身，从过去到未来，一切都充斥着暗无天日的灰色。

“放手！”

耳边传来声音，时宁睁开了眼，秦钰筝隔着明明灭灭的虚幻的光圈握住他的手腕，似放了一把滔天的大火，将一切燃烧成灰，包括时宁。

空了，什麽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