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剧烈动作牵扯到伤口丶脖子上好像有什麽液体从还没好全的箭伤里溢出来的舟行晚:……
救命,好痛,放开他!
他挣扎着推开半压在身上的人,吕品被他师兄拎着後颈提了起来。从没在人前这麽丢脸过的男人不好意思地吸了吸鼻子:“抱歉抱歉有点激动了,我只是一想到……”
话没说完,弯弯的笑眼对上舟行晚仿如寒冬的空洞眼神,吕品的话就这麽顿住,他又想起自家师兄的好来,连忙躲在对方身後。
他指了指舟行晚的脖子,没好意思地问:“那个,你是不是流血了?”
舟行晚:……
问他干什麽,他又看不到!
舟行晚行动不便,又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求助这里他唯一认识的玉秽。後者则找遍全身,没再找到干净的帕子,反而是一言不发的吕品师兄从怀中掏出一块印着雪纹的锦帕,帮舟行晚止住了伤口。
“多谢雪尊。”玉秽温柔笑笑,顺手施术去掉褥上的水渍,自然而然地就要接过尘轻雪手里的活,“我来吧。”
尘轻雪没说话,也没动,只是安静地继续帮忙舟行晚脖子上的血痕。
“雪……”
“我把人带过来啦!”
话音刚起,一道欢快的女声夺入门中。大概是真的着急舟行晚伤势,流毓跑得极快,长袄上鲜粉色的带子被风吹得到处飞,少女一手拖着满脸不情愿的丹珩,一边把拦在舟行晚床前的玉秽和尘轻雪都挥开,语速飞快地把手上的人拽到最前面:“师叔,你快看看!”
她说得匆忙,全身的注意力都汇集到舟行晚身上了,浑然没注意到身後跟来的元慎在听到自己那声“师叔”後略显古怪的表情。
丹珩被流毓一路连拖带拉地带了过来,此刻脚步刚停,差点因为惯性摔在床上。他勉强稳住身形从药箱里掏出一颗药来吃,好不容易感觉到好点了,又听到少女的聒噪声:“师叔,你还看不看啊?”
丹珩:……
他面色不佳地盯着流毓看了许久,後者疑惑地与他回视,见他仍看着自己後又掰着丹珩的头朝向舟行晚:“不是看我,我又没病。”
丹珩:……
甚少见到自家不假辞色的师弟吃瘪的玉秽微微勾唇,在丹珩发作前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说:“跟自己的师侄计较什麽,你先给蘅晚看伤,馀下的之後再说。”
丹珩抿着唇,他盯着床上的舟行晚看了许久,面上恶意丝毫不加以掩饰,甚至舟行晚毫不怀疑对方会趁人不备杀了自己。
……不是等等,为什麽是叫丹珩来给他看病?整个流云宗就只有他这一个医修了吗?
虽然他是很想死没错,但——你们其他人好歹在他这个当事人面前演一演呢?
丹珩之前还恨不得杀了他啊!
舟行晚对自己在修仙界的人缘刷新了个全新的认识,尤其之前丹珩恨不能杀了他的时候玉秽和元慎就在旁边看着,此刻却没有丝毫阻拦他给自己看病的意思,更是让他觉得心寒。
……不对,如果要害他,那大费周章把他救回来又是为了什麽?
平复下来的舟行晚发现bug,旁边玉秽仿佛看穿他在想什麽,轻笑一声:“蘅晚放心,丹师弟暂时不会对你怎麽样的。”
舟行晚:……
谢谢,心情并没有好一点。
什麽叫“暂时”不会对他怎麽样啊?意思是之後随时会对他怎麽样是吗?
就不能更靠点谱!
舟行晚有些愤愤,奈何此地没有别人,他只能接受丹珩给自己看伤。
脖子上的伤并不好诊,丹珩连续换了好几个姿势,最终曲起一只膝盖跪在床上,一只手固定舟行晚的下巴,另一只手给他检查伤势,质感柔软的眼绸低低往下扫着,不时撞到舟行晚前襟。
……这样蒙着眼睛,真的看得清吗?
舟行晚不敢乱动,他下意识屏息看近在咫尺的丹珩,心却早就飘到了九天云外。
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舟行晚仰着头好方便丹珩检查,他没事可做,干脆支起耳朵偷听。
元慎看了眼衆人注视中心的两个人,然後假装不经意地走到玉秽旁边,问:“师伯也收徒了吗?”
“我收什麽徒,过几日又要下山,哪儿敢耽误弟子们修炼。”
玉秽悠悠然收回视线,房间里人太多太挤,他慢慢踱到稍微宽敞点的榻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你怎麽会跟着你师叔一起来?”
丹珩性子孤傲,认定了宗门里其他人不配跟他打交道,是以不爱主动理人,元慎跟他关系一直只算遇到了能打招呼的那种交情,玉秽没想到流毓去找丹珩能把元慎也一起带过来。
元慎道:“刚巧去找师叔问了问舟行晚的伤势,流毓师妹说他醒了,就跟着一起来了。”
他并不热衷于解释自己为什麽会出现在丹珩那儿,简单说明缘由过後,立马又问起自己在意的事:“既然师伯没收弟子,刚才怎麽听到流毓师妹喊他师叔?”
玉秽给自己倒水的动作一顿,片刻後擡起笑眼看向元慎,眼中意味深长:“你从前好像不喜欢关心这些。”
他言语之中带着试探,元慎察觉出来,并答得滴水不漏:“只是想着若是师伯收徒,恐怕舟行晚再借住藤斋会不方便,总不能一直拿这个来操劳师伯。”
“没什麽不方便的。”玉秽端起茶盏,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笑道,“确实有人收徒了没错,只不过收徒的不是我,而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