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绸缎庄,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靓丽的光泽,有珠宝行,橱窗里摆满了璀璨夺目的金银玉器。还有那香气四溢的酒楼茶馆,食客们进进出出,吆喝声丶谈笑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卖糖葫芦的小贩扯着嗓子喊道:“又甜又酸的糖葫芦嘞,不甜不要钱!”
卖糖人的师傅手法娴熟地摆弄着手中的糖稀,眨眼间,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小动物便出现在眼前,引得孩子们围得水泄不通,眼睛里满是渴望。
还有卖布的丶卖菜的丶卖艺的……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忙碌着,却又都洋溢着一种满足的笑容。
“乖乖,外面时疫这样严重,这州府里竟然这样安稳。”柳雪梅看直了眼,忍不住开口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宋大郎挥鞭,“州府是咱们徽州最繁华的地方,自有重兵把守,此处轻易不会乱。”
毕竟这样一个重要的中心枢纽,那些官员恨不得别在裤腰带上当眼珠子看着。
说着,宋大郎找到一间略显狭小的客栈,将牛车停下之後便进去询问,掌柜的是一个矮胖的小老头,笑呵呵上前来与宋大郎搭话,不一会,宋大郎就出来了,道:
“咱们幸运,还有三间下等房,也还算宽敞,一日租费是三十文。”
林老婆子点头,“三郎备考辛苦,单独住一间,你们老爷们住一间。还有一间,咱们三个女人带着孩子住。”
反正出门时带了几床褥子,打地铺也足够。
客栈就这样愉快地分配好了,正当一家人想要将包袱搬入客栈的时候,一道惊喜的声音传来。
“咦!竟是宋家人!”
宋家人擡头一看,只见四匹雪青马拉着的檀木车缓缓停驻,车帘掀起时飘出缕缕药香。
春月将谢二娘子扶下马车,轻笑道:“娘子,咱们和宋家人真是有缘呢。”
宋老汉看到贵人,急忙领着全家人行礼。
谢二娘子笑道:“不必如此。”
她目光移到一旁直如松柏的宋三郎身上,面目都是书生的温润之气,不禁道:“这便是宋三郎吧,素日听闻你的策论做得最好,今日能见其人,果真如此。”
宋三郎拱手:“谢娘子谬赞了。”
谢二娘子笑起来,一群人又寒暄了好一阵,得知她是来送谢诏科考的,且就在隔壁一间大客栈定了屋子。
林老婆子塞了好些自家做的糕点,两拨人这才各自进屋去。
*
时间匆匆,很快就到了府试这天。
“三郎,把这个带上。”
林老婆子将包着艾叶的油纸包塞进竹篮子,“贡院不比家里,夜里若觉得胸闷,就烧些艾绒熏熏。”
贡院允许带些吃食和褥子之类的东西进去,但必须接受全面细致的检查,竹篮子是最方便盛物的东西。
柳雪梅昨日夜里就和掌柜说好了,借用小竈房一日,她一大早上起来又是揉面又是蒸煮,这会满脸喜气端着一锅红艳艳的糕点出来,“来咯~”
宋知江几个孩子知道今日宋三郎要去考试,也早早起了床,都兴奋嚷嚷着要送三叔到贡院外,看到柳雪梅端着糕点出来,眼睛一亮,“这是什麽呀,长得好独特。”
柳雪梅笑着放到桌上,“这叫定胜糕,三郎吃了定会大获全胜。”
宋三郎眼眶湿润,深深鞠了一礼,“多谢二嫂,多谢大家。”
宋大郎拍他的肩膀,“一家人说什麽谢,我看外头已经有不少人去贡院前排队了,咱们也早些去才好。”
宋三郎点头,拿上两块定胜糕,再次检查了竹篮子里的物品,确认无误之後,这才出了门。
五更鼓刚敲过三声,贡院门前已排起蜿蜒长龙。
宋三郎仰头望着朱漆大门上狰狞的狴犴铺首,晨露顺着青石牌坊滴落在他肩头。巡考官兵的皮靴声由远及近。
"脱衣!"
搜检官的铁尺敲在青砖上,宋三郎解开襕衫时打了个寒颤。
前头突然传来骚动,“他夹带小抄!”
有人从发髻里抖落细如蛛丝的绢帛,展开一看里面全是细麻的小字,立刻被官差拖出队伍。皂靴在石板路上刮出刺耳声响,嘴被堵住,只能发出咽呜声。
宋三郎站得笔直,接受了检查之後,接过考篮进入贡院内。
"玄字十七号。"
宋三郎接过考牌,幸好不是臭号,他感慨一声,很快就找到了考舍。
狭小隔间里仅容转身,木板上还留着上届考生刻的"青云"二字。他小心展开考篮,忽听得隔壁传来急促的磨墨声——那人竟在开考锣响前就研起墨来。
一阵阵锣鼓敲响之後,府试正式拉开序幕。
翻开考卷,四书题:'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宋三郎的狼毫在宣纸上悬了片刻。
他想起驿站流民褴褛的衣衫,想起章太医夜撒药粉的背影,笔锋陡然一转:"夫民犹水也,可载疫舟,亦可覆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