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三的学生没有暑假,首先他们有各种实践活动,其次无论是考研丶出国还是准备秋招,都没有给他们预留出休憩的时间。按照常理,邓念忱会是清闲的那个,他有保研名额,有不算宽裕至少够用的时间空闲,有闲情雅致,有额外经费,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哪有人会比他更自由。
然後所有人都试图让他学会物理脱敏,反复提起郗寂的名字,实时通报郗寂的每日行程。他那天控制不住火气,冲邓念森吼了一声:“我不好奇他做什麽,他做什麽关我什麽事。”
邓念森只是看着他喝完那杯冷掉的白开水,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看我多有先见之明,特地找了个包间,不然你这可丢人丢大发了。”
邓念忱瘪了瘪嘴,揉了揉鼻子,拽了把头发,装作若无其事的说了句:“他最近怎麽样?”
意料之中,如果哪天邓念忱真的丝毫不在乎郗寂,不在乎郗寂用左手写字吃饭——郗寂口中的遗传,不在乎郗寂生气的时候笑着说:“没有啊,我在想事情。”不在乎郗寂的失落究竟是来自于没考第一名还是不喜欢他送的生日礼物。
如果邓念忱真的不再在乎这些,他这三年才算是有点长进,但他们心知肚明,邓念忱在很多领域真的是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毫无长进。
他们以前试图少说些郗寂的事情,自认为邓念忱不愿意听,以为那是邓念忱的痛点,善解人意地避开,不主动戳上去,害怕邓念忱应激,小心翼翼的维护他的自尊。直到新一年的元旦,邓念忱直直地躺在床上,辈子盖过头顶,邓念森喊他吃晚饭,他很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是不是现在不过元旦,只过圣诞了。”
隔着被子,他的声音嗡里嗡气,但邓念森听的格外真切,真切到这是邓念忱第一次提起郗寂,不说名字,只说起他,用第三人称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平衡爱与遗忘。
“挺好,他最近在轮岗,最近这段时间医院跑得挺多,我们中午经常一起吃饭。这边轮完三个月,估计去市场部待三个月,後面还有其他岗位,估计每个岗位都要培训一段时间,让他大致心里有个谱,有他忙的。”
“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他不适合做科研吗?这麽年轻一人怎麽跑市场,你们那些人能信任他,一群人精,全当他是一小屁孩。”
邓念森笑了笑,“你这话说的,我们这些人怎麽了,又不是怪兽,怎麽就像你说的那麽吓人,一天天的净瞎说。”
“再说了,最近他们可喜欢他了,你可不知道他在医院多受欢迎。”
不用故意刺激邓念忱,邓念森有什麽说什麽,只说事实情况。曾经邓念忱以为郗寂不擅长交际,他以为他只会有他这一个朋友,这是极高强度的排他性,邓念忱只会装模作样的抱怨,实际上他很受用,高浓度的爱和吗啡一样,很难不上瘾。後来,邓念忱反思是自己太愚蠢被表象蒙蔽还是郗寂太擅长僞装,让邓念忱掉以轻心,忽视了只要郗寂愿意的话,其实郗寂很讨人喜欢这个事实。
邓念森擡眼看了一下邓念忱,接着往下说:“好几个医生天天约他吃饭呢,哥哥姐姐叫得可讨人喜欢了,他要是哪天没去医院,时不时有人问他怎麽还没来,是休息还是有其他事情。”
邓念忱认真的听着,点了点头,“挺好的。”
郗寂称呼邓念森丶邓念心是念森哥丶念心姐,到他这里永远是中气十足的邓念忱。他有一次捏着郗寂的脖子问:“怎麽单单不叫我哥哥,你这是薛定谔式的礼貌,我可是比你大两岁呢。”
“首先,你只比我大了不到两岁,其次,我们是同班同学,没有什麽哥哥姐姐,大家都只是同学。”
把邓念忱气到直叹气,想吐口血出来,“行,你是天才,能跳级。”
“我没跳级,只是上学比较早。”
“行,你是天才。”
“我可不是什麽天才,只是在家没人陪我,只能早点上学。”
邓念忱搂着郗寂的肩膀,“真是小可怜,放心,以後我陪你,再也不用早上学了。”
为期一个多月的实践活动结束,剩下的那一个月,有人提前进实验室学习,有人每天去自己的那一小块实验田勘测数据,生怕小苗胎死腹中。邓念忱他们宿舍提前举行毕业旅行,“大家都一窝蜂的大四之後旅行,多没意思。再说,谁能确定那个时候大家都空闲,别拖着,我们趁着大家都空闲好好玩几天,别搞什麽特种兵式的旅行,要玩就尽兴,细细品味大好河山。”
“行啊,奇奇,带着你的相机,多拍几张照片,所有人准备好,我要开始在朋友圈轮番轰炸。”
然後他们四个人去了很北的地方,吹海风,看雪山,骑骆驼,吃烧烤吃到想吐,一直追问谁又加的饼,自己吃完。
其他人倒是尽兴,邓念忱不受控的计算着日子,三个月过去了多久,三个月还剩下多久,白天拍照的时候要兴高采烈,要乘兴而来。晚上躺在民宿的床上,听着有人说着含含糊糊的梦话,在想这些地方还真是没什麽变化,不像人,每一秒都会被风刮的左右摇晃。
在机场分道扬镳,白奇回他家果园;张渤洋回家躺尸,说快晒秃噜皮了,他妈都要不认识他了;尤省身去找他女朋友,异地恋三年简直情侣模范。
最後竟然只有邓念忱回了宿舍,被他们调侃还真是学霸,假期也不放松一刻。
“滚一边去,我先回宿舍收拾收拾,不然开学又是猪窝。”
“哟,还是田螺姑娘。”
“去你二大爷的。”
没在宿舍待住,实际上回宿舍只是为了放个东西,然後马不停蹄的赶到邓念森上班的医院,还没下班。
拎着两杯咖啡,等在邓念森的办公室座位上。
“稀客,旅游结束了。”
“刚结束。”
拎了拎咖啡,“你今天不是值夜班,来慰问慰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