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紧蹙,拉着姜冉走到近岸的浅水区,安顿好。
然後再自己上岸,捞起先前丢在地上的手机。
翻开通讯录,薄临言找到节目组工作人员的号码,拨通。
没多久,电话就被接了起来。
他半敛着眸,五指插进头发,淡淡说道:“麻烦带两套衣服,到野生温泉……”
话到半截,一道出水的声响传至耳畔。
紧接着,垂落身侧的手被人用指尖握住。
“前辈。”姜冉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拉着他,目光落在他身上,“你衣服湿了,会很冷的,下来坐着吧。”
兴许是酒意上头,他的语调意外很软,甚至有种撒娇的意味。
两人相触的地方泛着热度,薄临言闭了闭眼,抑住眼底晦涩不明的情绪,继续对着电话对面的人说道:“厚一点。尽快。”
工作人员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愣愣地回复:“好,好的薄哥。”
电话挂断後,薄临言待在原地没动。
于是姜冉又轻轻地拉了他一下。
“不用。”薄临言看着姜冉,说。
怎想回复完,少年却依旧保持着当前的姿势。
姜冉多施了点力气,又一次重复。
都说喝醉酒的人最难缠,薄临言今天算是体会到了。
看着少年倔强的样子,他只好依言下水。
姜冉接着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他坐在那里。
薄临言要是不动,少年就会默默伸手拉住他,什麽话也听不进去,简直和那些调皮捣蛋的粘人孩子如出一辙。
最後薄临言还是坐到了姜冉身旁。
等他坐下後,这人难得安静了一会。
薄临言分出部分馀光,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姜冉蜷缩身子,抱着腿,盯着裸露于空气中的膝盖,有些出神。
周围的水面冒着泡,咕嘟咕嘟的。
他忽地开口:“要是婆婆在就好了,她还没有泡过温泉呢。”
“婆婆?”薄临言一顿。
话音落地,姜冉把脸埋在腿间,闷闷地回了句“嗯。”
听出少年暗藏于话里的沮丧,薄临言沉默着,往他那边挪近了几分距离。
“别难过。”他说。
姜冉扬起头,唇边挂着一个浅浅的笑容,仿佛那丝流露出来的悲伤只是旁人的错觉。
“你不知道,婆婆可好了。”提到熟悉的人,他眸光闪动,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诉说着。
“善良温柔,谦虚内敛,待人真诚……”简单举了几个词,姜冉突然有些卡壳。他努力搜刮着肚里的词汇,奈何脑子一团浆糊,因而只好作罢,“反正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辛辛苦苦把二十多个孩子拉扯长大,从没亏待过我们。”姜冉陷入回忆,喃喃说,“不过後来婆婆上了年纪,腰不太好,那些杂事就都由我一手操办了。”
过去的片段从他嘴里断断续续地说出,慢慢拼凑成一幅并不完整的拼图。
旁听者就这样透过一块又一块的拼图碎片,窥见了少年部分的人生,以及当年陈旧的人和事。
没有父亲母亲的出现,只有年老的婆婆和一群不懂事的小孩。
薄临言不禁回想起姜冉从始至终表现出来的熟练厨艺,果断修剪心动小屋的病害槭树,以及对农村生活的适应。
……因为吃过的苦太多,所以才会有那麽丰富的经历?
他的喉咙里像是堵了什麽东西,心脏传来闷闷的钝痛。
不知是回想起了什麽,姜冉闭了闭嘴巴。
他擡手,用手背揩拭着眼眶里溢出的眼泪。
薄临言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姜冉。
那个总在别人面前佯装坚强,总是笑意盈盈的少年,此刻却低声啜泣着。
酒精似乎打破了他自设的防线,积累的负面情绪从破口宣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