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少臣护崽似的搂住达嘎,“你少带坏达嘎。”
吴桐也凑了上来,摸摸达嘎的头赞同道:“我们达嘎多聪明的,别被你的智商污染了。”
达嘎没有说话,剧烈的创伤之後,他再没有张嘴说过话。
在这场地震中,像他一样的孤儿不计其数,听藏族的志愿者说“达嘎多吉”在藏语里的意思是勇敢和力量,给孩子取这个名字代表着对孩子坚强和勇敢的期许。可他们猜达嘎的父母在取名字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这个名字还会有今天这个更沉重的意义。
第十天,武装部这边最艰难的救援工作得到了有效缓解,胥己诚几人也被上级安排转移到损毁最严重的扎西达通村。然而就在他们准备撤离之时,馀震来袭,胥己诚立即跳下军车,对车上的人大喊:“快,救人!”
瞬间四周一片惊叫声丶呼喊声和哭泣声,胥己诚直接冲向流动学堂,这会儿孩子们应该都在帐篷里。
他和官是言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安置点,指挥着大家离开帐篷转移到空旷安全的地带,就在清点人数时,胥己诚猛然发现少了达嘎,他心急如焚的问刚刚上课的志愿者:“达嘎呢?”
志愿者闻言脸色大变,“好像……好像一直没看见他。”
“什麽叫好像!你他妈上课之前都不数人吗!”他气到大声怒骂对方,来不及等对方解释,转身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达嘎!达嘎!——”
官是言刚转移了一波老年人,听到帐篷外胥己诚的声音,他急忙跑出去问:“达嘎不见了吗?!”
胥己诚紧皱着眉头,“我正在找。”
话落,远处传来程少臣的呼唤声:“胥老狗!快来帮忙!这儿有人被压住了!——”
他望去,程少臣正站在一处废墟边上,馀震又摧毁了一栋矮楼。
官是言赶紧推了他一把,边说:“你快去快去,我去找达嘎。”
说完,两人撒腿就跑,朝向了不同的方向。
就在胥己诚和程少臣正在奋力挖着碎砖碎石之时,官是言终于在相邻不远处的废墟前找到了达嘎,他竟然跑回了曾经的家。
这座曾经的小三楼建筑,被地震损毁了一半,他大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达嘎!达嘎!”
达嘎听到声音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手上紧紧攥着刚刚从还没彻底倒塌的废墟里找到的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爸爸妈妈的合照。
官是言看到他的身影大松了一口气,“你怎麽跑到这儿来了,吓死我了你!”
说完,他朝着不远处的另一片废墟大喊道:“我找到达嘎了!”
然後,他踩着碎石废墟朝着达嘎走去,胥己诚和程少臣听到声音,擡头望去,刚松的一口气瞬间提到了心口,官是言身後的那栋楼正向下倾倒着,胥己诚破声大喊:“快跑!——”
官是言脸色煞变,意识到危险来临,他没有回头去看,只用尽全身力气跑向达嘎,然後重重的一把推开了他。
胥己诚和程少臣同时发出了震天动地的悲叫:“菩萨!!!——”
远处的吴桐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听到了一阵巨响和队友撕心裂肺的叫声,他扔下手中的物资飞奔向声源处,双腿颤抖不已,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洒在了这片沧桑的土地上。
胥己诚和程少臣最先跑到倒塌的楼前,可却看不到官是言的身体,程少臣扑通一声猛烈的跪在地上,徒手刨着面前的砖石,哭着喊:“菩萨!菩萨!你他妈在哪儿啊!”
胥己诚也猩红着双眼,浑身颤抖着边刨边叫着:“菩萨,你听见了吗!你给我点回应!你给老子撑住了!!!”
吴桐赶到时,被眼前的场景吓的一阵恍惚,他一步一步挪到了废墟前就开始刨,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重复着:“菩萨,菩萨,菩萨……”
多希望活菩萨能在此刻显灵,听到他们的祈求。
越来越多的人跑过来帮忙,大家一起挖着碎石,鲜血沾满在碎石上,仨人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意,他们内心的悲痛早已湮没了躯体的疼痛。
终于,胥己诚看到了一根手指,惊喜又兴奋的大喊:“在这儿!在这儿!”
人群一拥而上,大家奋力擡起巨大的钢筋水泥墙体,而接下来的场景却让在场的所有人泪流不止,也让兄弟三人肝肠寸断。
哥仨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官是言的身旁,胥己诚的眼前一片模糊,他紧咬着後槽牙,颤抖着手想去摸摸官是言,却又不敢,迷彩绿上混合着血迹和白灰,早已看不清衣服原先的颜色,而沉重的墙体也早已压垮了他的身躯,最後的一丝气息都没有了。
胥己诚双手撑地,指缝深深的抠进地里,低着头让泪水无穷无尽的砸在这块压垮官是言的砖石上,嘴里不停的喃喃自语道:“菩萨……兄弟……”
程少臣和吴桐仰天长啸,发出了撕心裂肺,惊天动地的痛哭声:“菩萨啊!!!——”
第十一天,运载着官是言遗体的军用直升机落在了北京南苑军事机场。
停机坪上早已站了一排排身着笔挺军装的战友们,队列的最前方站着的是军区首长丶北理工校长及国防学院院长江泽。在他们的身旁是官是言的父母,蜷缩着腰,等待着归家的儿子。
机舱大门被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到了机身上。
江泽攥了攥拳头,声音悲怆又嘹亮的下令:“脱帽,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