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门口看了半天,终于相中了一个塑料储物箱。把里面的书一沓沓掏出来,摞在墙根。卸下身上的巨巨,接冰淇淋似的盘进去。他怕给憋缺氧了,盖子故意错了个缝。黑色蛇信从缝里一略一略,可怜兮兮的。
“委屈你会儿。二哥怕呢。”
“谁几把怕!”段立轩也凑了上来,拿过几本书压箱盖,“这玩意长得太麻咧人了。你就这一条吧?”
陈熙南的卧室东边是窗,西边是墙。靠墙原本打了个衣柜,被他取掉中间的横隔板,拿来堆放造景缸。横三竖三,一个大九宫格。柜门一拉,正好可以遮光。
他不动声色地把柜门拉严,从柜顶够下医药箱:“你先躺好,我去洗个手。咱们准备开始。”
段立轩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也懒得吐槽。大喇喇地仰着,用五指姑娘呼唤定海神针。
唤着唤着,困意再度席来。他往旁一翻身,又呼噜噜地睡了。
睡了没多大会儿,觉得定眼酸胀。他往前蹭了蹭,从肩膀上回过头。就见陈熙南蹲在床边,戴着一次性胶皮手套。拿了管药膏,嘴里叼个小手电。
“…你干哈呢?”
“外敷麻药。”
“要给我噶痔疮啊?”
“二哥没有。”陈熙南放下手电,旋上软膏盖,“主要是怕你疼。”
段立轩反应了会儿,捂着屁股轱辘起来:“不是你等会儿。你再仔细瞅瞅呢。”
“仔细瞅了。没有痔疮,里外都长得很整齐。”
“我让你瞅我脸!”段立轩指着自己的腮颊,“你瞅我像零儿吗?”
“不像。”陈熙南抽了张纸巾擦手,不紧不慢地解释着,“所以敷麻药啊。没经验很疼的。”
段立轩都有点傻了。不对啊,这咋还逻辑闭环了呢?
“哎不是,为啥你觉着我能给你当零儿?”
“因为二哥心软。”陈熙南又拿出一个大紫瓶子,拆着包装膜,“你肯定舍不得我难受。”
段立轩又困又醉,这会儿脑子像个沙瓤西瓜。想也没想,一猛子就进了套:“你咋知道我舍不得?”
“哦?这么说你舍得了?”陈熙南衔着一线冷笑,透过银凉的镜片看他,“要是余远洲,你还舍得吗?”
“…这有毛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为什么答应?”陈熙南扔了瓶子,单膝跪在床边。虚扼住段立轩咽喉,嘴唇贴着他耳廓,“因为你心软。你可怜我。你觉得睡一觉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给我点安慰。”
他虎口的力道很轻,似一个若有若无的吻。但就是勒得段立轩上不来气。恐惧顺着脊椎游走,上下牙忒楞楞地打架。
“但是二哥啊。你知道为什么浪荡的多是男人,而保守的多是女人?”陈熙南轻笑了一声。嘲讽的气流,蛇一样钻进耳孔,“因为代价不同。自由只是虚词,只有伤害是真实。做一,那个垌不需要有名字。我陈熙南也好,张三李四也罢,与你都没有区别。但做零,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你需要承担的风险多了,想得也多起来。疼痛,疾病,爱与自尊。你可怜我,愿意施舍我点温存。不过你拿得出的诚意,也就这么多了。不比对酒吧捡的凯子多。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你不愿为我付出代价。”
段立轩仍不说话,垂着浓黑的眼睫毛。薄薄的嘴唇紧抿着,人中上沁了一层细汗。
陈熙南抬他下巴:“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了?”
“你那嘴也不匀空儿给我说啊。”段立轩拍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我啥时候从酒吧捡凯子了?”
这话一出,俩人都笑了。笑着笑着,又同时收了声。定定地对视了会儿,陈熙南率先别开脸。草草收拾了东西,拿起挂在门上的运动衫,披在肩上往外走。
“干哈去!”段立轩叫住他。
“出去走走。”
“大半夜上哪儿走去?过来!”
“过去干什么?”陈熙南回过头,忽然滚下两行眼泪,“反正你觉得我上赶着,不值钱,磕碜,下贱。”
“哎!胡说八道了啊。”段立轩高声打断,爬起来拉他手,“二哥那是埋汰你吗?那他妈是心疼你!挺立正个小伙儿,总低三下四地干什么!再说我啥时候说下贱了,你可真能给我加词儿。”他扯过陈熙南的胳膊,用掌跟给他抹眼泪,“不处哭,处也哭。这一天真能惹乎,我现在瞅你都他妈打怵。”
段立轩这边解释得诚恳,哄得也耐心。可陈熙南就像耍性子的大小姐,一句话也听不进。就认准一个死理:只有当零是真的,其余的说啥都扯蛋。
俩人对着撕扯了会儿。一个急头白脸,一个梨花带雨。
走了五六个回合,段立轩深吸了一大口气,终于咬着牙妥协:“行了!不就是个皮燕子!老子豁出去一回,你别他妈抽搭了!”
作者有话说:
绿茶表面:呜呜。我上赶着。呜呜。你心里没我。
绿茶心里:开饭了开饭了!(叼盆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