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他妈能说八百个!”段立宏回手指着大马路,“你没吃过猪肉啊!那么多立正人儿你不挑,偏抱个哭丧棒子嗦嘞!”
段立轩嘴唇哆嗦了半晌,拿折扇指着他骂:“你知道个六!!”说罢劈了空气俩B兜,窝窝囊囊地往里走。越走心越疼,眼底酸酸地胀。
他踮着脚回到病房,把耳朵贴上门板。余远洲的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但黎英睿讲话清晰,像嘣脆的豆子。
“我在美国的重机公司有注资,递了你的简历。那边非常看好你,给你留了岗…”
“别有心理负担。这都是我欠别人的…”
“等到了那边,你就住我干妈家…北卡罗的夏洛特市,生活成本不高,治安也相对较好。冬天不冷夏天不热,就是蚊子多点…”
段立轩越听心越坠,坠得都要站不住了。
他只见过井口那么大的一块天,就知道个溪原。连东城都‘人生地不熟’,何况是海外。
他无法想象余远洲现在这状态,怎么能只身出国。就像眼睁睁看着一尾伤鱼入海,谁都把他吞肚里去。
“余远洲,来告诉我你的答案。”黎英睿的声音忽然铿锵起来,震得门板直嗡嗡,“走,还是不走。”
“走。”余远洲几乎没有犹豫,“黎先生,我要走。”
从刚才到现在,段立轩没听清过余远洲说的半个字。但唯独这一句,是如此的响亮决绝,嘴巴子似的扇在他脸上。
他从门板上直起身,悲怆地抬起头。看着走廊青白的灯光,眼泪冰溜子似的挂在下巴上。
他早知道余远洲的答案。可让他如何面对呢。他为之赴汤蹈火的人,宁可牵一只陌生的手,也不肯跟他走。
太磕碜人了。这一厢情愿的付出,实在太磕碜人了。
门板这侧,是无声的心碎。那侧,是黎英睿振奋的击掌:“好!那我立刻给你办签证。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出发。”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响。段立轩赶忙揩了脸,往后捋了两把假发。
黎英睿推门出来,看到他吓了一跳:“阿轩?”
段立轩撂下一句“睿哥走好”,就大步进了屋。
“洲儿,咱不去美国佬那儿。”他哆哆嗦嗦地撑着床沿,强压着话里的鼻音,“那边饭都贼老难吃。”
“二哥。”余远洲看着他红了眼,语气却异常坚定,“我想去。”
段立轩不敢和他对视,往旁别着脸:“是不是因为,二哥没护住你。”
“别这么说。”
“洲儿…”段立轩摁着他的肩膀,几近哀恳地挽留,“如果我说…我喜欢…”
话没说完,余远洲就果决地打断了他:“二哥,谢谢你。真得谢谢。我余远洲,感谢你一辈子。”
不用说了。什么都不用再说了。人到洛阳花似锦,偏我来时不逢春。
算上这回,段立轩向余远洲告白过四次。
第一次,在他的慈怀素斋。他对余远洲表达欣赏和喜欢。余远洲果断拒绝,说自己不是Gay。
第二次,在冬日的湖边。他偏头吻了余远洲的唇角。余远洲说跟了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
第三次,在这个病房。他让余远洲跟自己过日子,余远洲说溪原不是家。
第四次,是刚才。他的告白还没说完,余远洲就给他发了好人卡。
犟了这么久的一段感情。他付出得实在太多了。付出得越多,便越舍不得斩断。如今已然分不清,他究竟是爱余远洲,还是爱自己的‘伟大’。
而在眼泪涌出的这一刻,他忽然就想通了。放手吧,他对自己说着。错的人就是错的人,无论如何追逐,也变不成对的人。
敲不开的门就别敲了。暖不动的心就别暖了。没有的缘别强求,想走的人别挽留。
放他走吧。放这条鱼走。彼此尊重,彼此成就。
他用力抱着余远洲,无声地哭泣。金丝眼镜压着他的颧骨,冰得牙齿震震直撞。
“洲儿。”段立轩摩挲着余远洲的后脖颈,挂着两行眼泪痞笑,“二哥希望你幸福。如果哪天你不幸福了,被人欺负了。你要记得你还有个二哥能靠。这就是二哥对你的心。你明白吗?”
余远洲也哭了。把额头磕在他肩膀上,就像两人初遇那天一样。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朝我伸出手的时候,我是真打算,一辈子都跟你走。可惜我…实在太自私了。我一看着你,就管不住地要恨自己。我不能,再多恨自己一点儿了。所以…二哥,你离了我罢!”
夏至的午后,蝉鸣阵阵。冤郁的热风涌进房间,一蓬蓬,又一蓬蓬。两人紧紧相拥,做着最后的诀别。
他们因共同的敌人产生交集,曾是那么的亲密。而敌人消失的今天,他们没有理由继续在一起。一个是井里的鲨,一个是海里的鱼。一个是缓行的时针,有着一亩三分地的责任。一个是疾走的分针,永远都是天涯沦落人。
一个不愿走,一个不肯留。再浓的缘分,也只是狂花顷刻香。再重的情分,也止于晚蝶缠绵意。到最后,只能化作一声惆怅的叹息:天与短因缘,聚散常容易。
作者有话说:
“狂花顷刻香,晚蝶缠绵意。天与短因缘,聚散常容易。”——宋·晏几道。
芋圆儿粥走了,陈乐乐的机会终于来了。这周或者下周四萨摩开荤。卑鄙地开荤。
芋圆粥是个漂泊人。丁疯狗也是。他俩是烈酒,昏天黑地的相吸引。
二爷是个恋家人。乐乐也是。他俩是糖水,傻里傻气的甜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