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你可愿当我的眼睛?
宴席散後,花夫人拉着九茌的手,眼中满是慈爱,她拿出一只玉镯,轻轻套在九茌的手上。玉镯温润如水,翠绿的玉髓在烛光下仿佛流动的碧波。
九茌没有推辞,只是低头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轻声说了句“谢谢”。
别人的好意从来只需要全部接受。
花夫人见她坦然收下,笑得眉眼弯弯,连声说了几个“好”字,转头对花满楼道:“楼儿,小九姑娘很好,你可千万要……”
话未说完,花满楼出声打断:“娘!不是那样的,别吓着小九了。”
他的声音急促,耳尖更是腾地一下染红。
九茌茫然地看着他们,不明白这话里的深意。花夫人却只是笑而不语,拍了拍她的手背,转身随了然微笑的儿媳离去。
夜色清透,漫过回廊,明月高悬,照亮石板路,花满楼带着九茌在花府庭院里散步消食。月光稀微处,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差别,他在熟悉的环境中行走如常,九茌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後。
“今晚我收到了好多礼物,”九茌忽然开口,“这是来别人家做客的习俗吗?”
花满楼脚步微顿,硬着头皮承认:“是……我们家待客的习惯。”
她擡起手腕,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可伯母给我的这个玉镯,我看你几位嫂子的手腕上也有。”
花满楼一时语塞,耳尖又开始发烫了,连带着脸庞,幸好夜色足以遮掩。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玉镯背後的含义,只能含糊其辞:“应该是我娘她很喜欢你。”
九茌低头看着玉镯,轻声道:“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家人,我从未体验过如今日这般温暖的场面。”
这由衷的话叫他心中一软,令他想起她孤儿的身份,以及自幼生长在雪山的寂寞。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声音温柔而坚定:“小九,我的家人以後就是你的家人,若你喜欢这里,喜欢花家的氛围,欢迎你长住。”
九茌没有立刻点头,却还是说了句:“谢谢。”
长住是多久?谁也说不出准确的时间,她只是做客,客随主便,大约是他留多久,她便跟着住多久。
九茌的院落与花满楼的仅一园之隔,园中除了一池荷塘外,还有完整的园林景观,种着几株桂花树,树下摆着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次日清晨,婢女们捧来一袭烟霞色软纱罗裙,为她换上。九茌也任由她们打扮,像一尊雕塑任人摆弄。
婢女一边为她整理衣襟,一边赞叹道:“姑娘原本就姿容绝俗,这衣裙更是衬得你肌肤如雪,像极了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九茌倒只是觉得这裙子穿起来确实舒适,轻如云朵,软似流水。
出院时,花满楼正坐在树下石凳处,石桌上还咕咚烧着茶,他今日一改小院独居时的朴素寻常衣服,而是换上了天青色白云纹锦袍,不管是衣料丶纹饰还是针脚都可见出名贵,腰间还坠着一枚羊脂玉佩,衬得他愈发清雅如竹,温润如水,亦贵气天成,如遗世独立的翩翩佳公子。
他听见九茌和婢女们的脚步声,亦听见了婢女们的窃窃私语,议论的是她的美貌以及与自己相得益彰的气质,他对此只能装作没听见。
九茌已来到他面前,扯着裙角道:“昨日收到了诸多礼物,今天又收到了新裙子。”
花满楼放下茶杯,温声道:“你喜欢就好。”
“喜欢。”她诚实回答,她几乎没有不喜欢的东西。
婢女们详细给他说明九茌听不懂的衣料和工艺,还笑道:“这衣裙料子是老夫人昨夜亲自选的,命人连夜赶制出来,果然十分衬九姑娘的美貌。”
花满楼笑着点点头,像是认可。
九茌却问:“可你不是看不见吗?怎麽知道裙子好看?”
“我听她们的描述能够想象的出来。”
“这岂非太麻烦?明明有更简单的法子。”
她微微弯腰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放在自己左手手臂之上,带他去感受衣袖的布料和绣纹。
“小九——”
“这样你就知道这是什麽料子和图案了。很轻很薄,就像云朵一样,颜色的话,大约是烟霞色……”
料子的确细滑如雪,可底下肌肤的温度却灼的他心思芜杂,他顺着她的指引轻轻拂过衣襟,起伏不平的绣纹扫过指腹,痒意和悸动直往心底钻,连带着,耳廓通红。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的确是件很漂亮的裙子。”
九茌“嗯”了一声:“只可惜你看不见我穿上的样子。”
“一定极美。”
“可你不知道我长什麽样。”
他这次没有再说可以听别人的描述想象出来,而是微叹了声:“因为我是个瞎子。”
九茌闻言,垂下眸子,心中泛起一丝酸涩,婢女们也蓦地屏息,气氛突然沉了下去。
她忽而擡眸望向他:“这也好办。”
九茌再次抓住他的手掌,缓缓覆盖于自己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