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茵回来,踏雪居又恢复往日的热闹,陆听澜也住回院子里了,下人知道自个儿的主子没有失宠,一扫之前的阴霾,仿佛重新活过来似的,做活计时都轻快不少。
陈妈妈带着琴墨几个丫头把正房打扫了一遍,说是去去霉气,连青砖地都用抹布擦了两遍,光可鉴人。拔步床上的床幔和锦被换成了夏日轻薄的,她指给荣茵看:“是您最喜欢的天青色,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奴婢马上就能换。”
也许是因为心境变了,荣茵再看那张千工拔步床,早没了最初的沉闷,珍贵的楠木上雕刻了精美繁复的螭龙纹,喜鹊登枝的顶箱立柜,黄花梨木的六柱面盆架,这屋子里的每一处皆透着巧思,七爷一开始娶她就是真心的。
“陈妈妈,你别忙活了,坐下来歇会儿,我有事要问你。”荣茵叫住陈妈妈,率先在小榻上坐下。
“哎,您问。”陈妈妈方才已经哭过了,想想又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做在杌子上,掏出手帕拭去。
荣茵都被她弄得热泪盈眶,满心的熨帖,陈妈妈待她一向是尽心尽力的。她先安抚了几句,然後才问自己不在的这几日府里人知道没有,有没有发生何事,陆老夫人怎麽说。
陈妈妈回她:“太夫人那儿是七老爷亲自去说的,具体说了什麽奴婢不知道,至于府里……”
说到这儿她显得很犹豫,荣茵心如明镜:“不用担心,你说吧,也好让我有个准备。”
陈妈妈只能实话实说:“您走的那日清晨有不少的婆子和小厮看见,杨小姐又搬到了隔壁的烟雨楼,不知怎的府里就传出您被休了的流言,府里其他几房主子也是这麽认为的。”
她怕荣茵误会,又急忙道:“您不在的时候七老爷压根就不进烟雨楼,也不与杨小姐来往。夫人,您要相信七老爷,他心里只有您,您不在的这几日他过得很不好,奴婢瞧着都不忍心。”
杨莺时的事陆听澜已经跟荣茵解释过了,她不会往心里去,不过她还有事要交待陈妈妈:“我有喜的事暂时不要外传,院子里只有你与琴书知道,吃食上就劳你多费心了。”正值多事之秋,她与七爷都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陈妈妈点头应是,这是七老爷的第一个子嗣,不用说她也知道该小心谨慎。
天已经黑了,荣茵叫她服侍着换了身衣裳,往松香院去给陆老夫人请安。
她回来的事早在府里传开了,松香院的下人见到她,表情耐人寻味,跟以前一样恭敬地行礼请她进去。
荣茵进到里面才知道杨莺时也在,她伏在案上替陆老夫人抄写佛经,看到荣茵进来放下笔,福了福身。陆老夫人披了件短袄坐在临窗的炕上,朝杨莺时笑笑:“你也累一天了,先回院子歇息去吧,我与老七媳妇儿说会儿话。”
杨莺时没说什麽自行去了。
陆老夫人招手让荣茵过去坐:“这麽晚了你何必还来看我,明早请安不也一样。”
“儿媳刚回来,怎能不来给您请安呢,您在府里还好吗?”荣茵低下头琢磨着要怎麽说才好,陆老夫人年纪大了经受不住波折,七爷不想让她担心,谎称自己被他惹生气,一怒之下回了荣府。
陆老夫人也愁,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说陆听澜好了,之前死活不愿意纳妾,现在又变了主意要和离,劝也劝不动,她连着好几个晚上都睡不好。
私心里她当然希望多纳几房妾室繁衍子嗣,但她不希望两人和离,一来传出去不好听,二来怕荣茵以後的日子不好过。她打起精神:“我好着呢,身边有那麽多人伺候,每天就是吃喝玩乐,你别惦记着我了,你祖母身子还硬朗吗?”
荣茵捡着好听的话说了,约莫一炷香後,见陆老夫人精神不济便告退出了院子。
她走下松香院的踏跺,发现杨莺时根本就没走,正站在不远处的太湖石假山边上,手里提了盏羊角灯,一旁并没有丫鬟跟着。
杨莺时见她出来,几步走到她面前:“你还回来做什麽?七爷都不要你了。”
荣茵曾经以为自己真的坏了杨莺时与七爷的姻缘,所以两人相对时多有忍让,可现在她已知晓事情的真相,不明白杨莺时是以怎样的心态说出这番话。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走。
杨莺时在她身後又喊了一句:“你回来会拖累七爷,会害死他的。”
“你错了,我回来七爷才会拼尽全力去赢,才会怕输,才会不想死,他需要我回来。”荣茵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荣茵本该感谢杨小姐,答应七爷助我脱身,可不论七爷答应你的事,凭你的私心就不值得我道谢。”
“荣茵奉劝杨小姐一句,不要执着不属于你的东西了,七爷他这辈子只会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