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意情意
荣茵被一阵喧杂声惊醒,人还有些懵懂迷糊,望着头顶的承尘出神,好一会儿才彻底清醒过来,她此刻已经不在陆府的踏雪居里了,而是躺在通州客栈的床板上,声音正是从客栈大堂传来的。
这是离开京城的第三天,到了通州後她就开始害喜,吃什麽吐什麽,吃不进东西人自然也变得虚弱无力,玄青和玄夜以为她是赶路水土不服,即使着急赶路,但也不能不顾她的身子,只好在此先歇几日,等她能吃得下东西了再走。
门“嘎吱”一声轻响,被人从外面推开,琴书抱着装水的瓷瓶进来,看到荣茵坐起身,笑着道:“夫人您醒了,後厨在做鹅油烫面蒸饼,我叫店小二做好了就端一份上来,您今日睡得香,没吃午饭饿了吧?”
声音越来越响,荣茵趿鞋到窗前望了望,一个院子隔着的大堂影影绰绰坐满了人,不少都在划拳喝酒,店小二拎着茶壶满堂乱转地添茶,难怪这麽吵闹。
她接过琴书绞干的帕子擦脸,问:“客栈里怎麽突然来了这许多人,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客人。”
“我也觉得奇怪呢,不止是客栈,外面街市上来往的也是这样打扮的人。”琴书向架子床走去整理床铺,“我听玄青说这些人是卫所里的士兵。”
士兵不在军营里待着,出来干嘛?更遑论还是“漕运要冲,拱卫京师”的通州卫了。荣茵莫名坐立不安起来,连喝几杯凉水,仍不能消解心中的躁意,她起身在房中来回走了几趟。
“你去叫玄青进来见我。”
她神情凝重,琴书应了,急急出门而去。
陆听澜派来护送荣茵的人是十五个护卫组成的护卫队,玄青和玄夜是贴身保护的,住在荣茵隔壁房间,不分昼夜轮流在她房门口值守。
没一会儿荣茵就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关门声,然後是沉重的脚步声,玄青昨晚守了一夜,才刚睡下就被琴书叫了起来,脸上带着倦意,拱手道:“夫人,您找我?”
荣茵示意琴书将房门关上,然後才问道:“你说外面那些人是士兵确定吗?”
玄青低头回:“都穿着窄袖短衣,胸前背後缀了圆形布片,是通州卫的将士无疑。”
“士兵是不能轻易出军营的,你可打听到了其中有何异常?”荣茵相信以玄青等人的警觉,在一开始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应该就去打探过了。
玄青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好像是要押送粮草进京仓,一路辛苦,所以提前出来慰劳一下。”
原来是因为这个,荣茵松了口气,定下心神,回到桌前坐下,见玄青似还有话要说,不免问:“还有何事?”
玄青道:“出京时日不短了,属下看夫人今日气色好了些,不如明日就出发如何?”离京时七爷就嘱咐过赶紧走,玄青也知时间的紧迫,明日恰有一艘商船南下,玄夜早上出门已与船家商定好了,况且在通州再逗留下去,他也担心荣茵会发现什麽。
荣茵怔怔地看着桌上的粗瓷茶杯,长久都没有应声,就在玄青忍不住又要说一遍的时候,她才淡淡地“嗯”了声。
第二日一行人在客栈吃了早饭就往渡口赶去,今日街道上的士兵比昨日的还多,皆手握长枪身穿铁甲,列队往城南去,百姓被吓得躲在家里不敢上街。
荣茵挑开车帘子瞧了,忽而一阵心惊肉跳,仿佛要出什麽大事。
离约定出发的巳时已过了半个时辰,船还停在渡口一动未动,荣茵晕船的毛病没好,虽然船还没走,但她的脑子已经出现了眩晕感,将晨起时用的早饭吐了个一干二净。
琴书打水给她漱口:“夫人,我扶您出去转转吧,兴许吹吹风就好了。”荣茵点头,擦干净脸上的水渍。
甲板上站满了人,都在看停在前面的大船,有人问:“咱几时能出发呀,等大半天了都。”
一人回道:“没瞧见前边的军船嘛,得等上面的东西都卸完了。”
“唉!快看快看,是长枪,还有弓弩和大刀……这打着押送粮草旗号进京的军船,怎全都是作战用的兵器?”
荣茵的绣鞋刚沾上甲板上的桐油味,便听到了这样的话,她後颈上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三两下冲进人群,趴到船舷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