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他从前说什么左神医是他的师父,万一日后真遇见却不相识,怕是要尴尬到地缝里了。
大夫们从未想过何意为何会医术之事,如今听他这般说,也只是恍然他原来是有师父的,这都是常事,并不稀罕。
见他们都不曾多问,何意才稍稍松了口气:“如今药材管够,先对症下药熬煮着,严重些的便加重药剂,若是体弱或妇幼,便小心用药。”
病人的体质也是很重要的。
大夫们唯他马首是瞻,自然是事事都听何意的。
更深露重,谢潇澜命这些大夫们先回去休息了,如今这几个州镇都没了县令,自然是谢潇澜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待大夫们都离开,谢潇澜捧起何意的脸细细端详,他微微叹气:“你先去沐浴,稍后我陪你一同看医书,总会有办法的。”
“术业有专攻,你只管做自己的事便好。”医书字多,图也画的不清晰,尤其是一些旧的医书古籍,都是些费心神的,何意不想让他跟着自己看这些。
“眼下外面有总督大人看顾着,我爱看书,不嫌麻烦。”谢潇澜稍有些强硬的做了安排。
沐浴过后,他便与何意一同看医书,这几日总听他念叨着,也知道该如何“对症找药”,一摞一摞的医书放在屋内,两人靠着床缘一字字的翻看着。
谢潇澜反倒是看的起劲:“叶上珠,叶下珠,这名字倒是有趣,图上瞧着也大不相同,只差一字功效倒是天差地别了。”
“那是自然,医书里的学问大着呢,你这个门外汉可有的瞧呢。”何意说着打了个哈欠,还不忘幼稚的用胳膊撞了他一下。
谢潇澜低笑一声也跟着轻轻撞了回去,两人便再没有说话,他看的认真,回过神来便察觉肩膀微沉,身侧也早已没了翻书的动静。
他微微侧头就见何意已经抵着他胳膊睡去,眼下乌青一片,他不由得更加怜惜和愤怒,旁人的过错,却要他们来承担后果。
当真让人觉得厌烦。
谢潇澜没将何意从肩侧移开,直看医书到深夜,在有些用处的药草处随意勾画几笔,这才将何意抱到榻上相拥而眠。
如今七月中旬,天长还热,谢潇澜熬到深夜起床时便见何意依旧睡着,想他是这几日疲累,便没叫醒他,起身吩咐小厨房准备早食。
他先用过早食便出门去瞧新的难民营了,临走时吩咐小厨房将饭菜都热着,想着等何意起了便能直接用。
有钱能使鬼推磨,新的难民营建的很快,几日的功夫就已然要瞧出模样了。
廉胜在不远处看着施粥施粮,此时的粥却和之前大不相同,一勺子下去都是清甜软嫩的精米,连馒头都是白面的,松软好吃。
难民们吃的欢快,廉胜看着也欣慰。
“贤侄,今日怎么没见意哥儿?”廉胜如今已经掌握了和谢潇澜说话的技巧,只要提他夫郎,必定和颜悦色。
果然。
谢潇澜表情都柔和了,他温声道:“这几日累,他还睡着。”
“是该好好歇歇,再过几日难民营便搭建好了,这阵子的吃食也不错,真好啊!”廉胜满脸雀跃的感慨着。
试想一个络腮胡的中年男人,满眼赤诚,尽是对黎明百姓的关爱和照顾,这样的人,为将,能保家卫国,为臣,能忠君爱民,为友,能两肋插刀。
谢潇澜突然在想,父亲当初说了什么话,能让他做到那般“冷血冷情”,将他拒之门外。
但无论是什么,大概都是他们从前青葱岁月中的一抹亮色。
看过新的难民营,又看过眼下百姓们的吃穿,都是紧赶着做的新衣裳,虽然针脚不密合,但至少让他们尽快的蔽体了。
百姓所求,无非就是食能果腹,衣能蔽体。
看过之后便又折返回了宅子里,见宅子里安静,下人们说话都带着气音,谢潇澜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安,他小跑进屋里,就发现何意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依旧沉沉睡着。
“来人!”谢潇澜站在门口喊,“快去找个大夫来!”
“是!”
下人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观谢潇澜脸色,便知道何意定然是出了什么事,忙不迭的跑到难民营去找大夫了。
镇上所有的大夫都在难民营那里,随便喊一个都能给何意看病,大夫们听到是何意身子不适,有一个赶紧拎了药箱跟着下人上门了。
谢潇澜喊了几遍何意都没有反应,他竟像是疯了一般伸出手指在他鼻下探了一下,轻缓又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指尖,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什么难以挽回的。
大夫匆匆进来:“何大夫怎么了?”
这话问的让人觉得好笑,一位大夫来给另一位大夫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