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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我的妈妈无家可归(第1页)

第九章我的妈妈无家可归

林志民和健身的朋友们自驾游去了甘青大环线,足足玩了大半个月才回来。

就是喜欢这种在路上无拘无束的感觉!林志民叉着腿站在茫崖翡翠湖边,看着碧绿色的湖水一望无垠,像翡翠一样通透晶莹,不由心旷神怡地张开双臂,豪情满怀。同时忆起女儿说的“这个岁数了”,轻蔑一笑。哪个岁数?什麽岁数也拦不住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又或者正因为这个岁数了,才更需要奔放。他看着自己结实的双臂,无比自信。

整个旅途中,他很少想起妻子来。雪华在不在家,是不是要和他离婚,他并不是很有所谓。有一瞬间,他後悔对她太凶了,赶她走这个举动真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其实这些年妻子不管钱,“扶哥魔”行为已几乎没有了,除了那笔二十万之外。所以他突然对妻子翻脸,也有点借题发挥的意思,借着这个当口把压抑许久的丶对她的鄙夷释放出来。

但更多的时候,林志民不去琢磨这个事。人活在世上,要遵循丛林法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会变老就是证据。人一天天衰老,是最残忍的事,这麽残忍的事,他都忍下来了。雪华也必须忍受他的残酷和冷漠,这是法则,有几个妻子不被丈夫呵斥?他甚至为自己的残酷而有一丝自豪,据说人老了心肠会变软,他这麽杀伐果断,看来还不算太老罢?

和力姐学健身这几年,林志民更深切感受到这一点。健身,就是比赛着谁更能扛住摧残。跑步,跑到腿酸痛无比,心情厌烦到了极点,也要忍着,再忍一公里就好了。一公里都忍过来了,不然再多忍一公里吧。撸铁,手臂累到打颤,也要坚持举起最後一个。好,非常好……再来一个!力姐这样喝道。一天天地这样扛过来,他就脱胎换骨了。他这是在用意志和岁月拔河啊,他摧残了自己,岁月就摧残不了他。每当听到别人惊讶地说“啊?你都五十五了,真看不出来”,他就知道,这场拔河赛他赢了。为此他不染发,就这样公然地亮着斑白的两鬓。一半黑一半白的头发,像生命的进度条,眼见白多黑少,进度条快走完,但那又如何?我远比满头黑发的你强壮健康。

张掖七彩丹霞,雄浑壮丽,连绵不绝。敦煌莫高窟,大漠苍茫,驼队不见首也不见尾。突起大风扬沙,驼铃迎风作响,沙子扑打在黝黑的脸庞,丝般滑落。祁连山下,绿草茵茵,牦牛丶羊群悠然踱步。洁白的雪山一排排蜿蜒曲折在澄澈的蔚蓝天际,最伟大的画家也调不出这浑然天成的配色。怎麽会有人不爱这广阔天地?不出门的人永远不知道,世界有多大,自己有多小。

进了城他们意犹未尽,聚到健身房旁的饭馆吃饭。一帮人叫了两箱啤酒,说说笑笑,喝得开怀。力姐本来就黑,这一趟下来更黑得发光,胳膊和腿被衣服遮盖住的部分偶尔露出来,与被太阳暴晒的地方黑白分明,看着煞是滑稽。别人虽没有她那麽黑,也都照着平时黑了几个色号。大家互相取笑,又叹大半个月没有撸铁,肌肉都缩小了,要抓紧最後的这次机会,畅饮啤酒,从明天开始,恢复健身。

正说笑,健身房前台小妹走进餐馆,向力姐走过来,附耳小声说着什麽,原本开怀大笑的力姐脸色一变,笑容消失。大家不知发生什麽事,前台小妹为难地看着力姐,又擡头看看饭馆外。大家顺着她的眼神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五十多岁丶两鬓斑白的老头站在玻璃门外,手里牵着一个大概两岁左右的小男孩,正看着力姐。力姐的表情如被雷击般,说不出的震惊,还带了点憎恶。大家不知究竟,却也知道这事非同寻常,这个人必定与力姐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力姐噌地一下起身,快步走向门外的老头,大家见状也要跟过去。力姐厉声道:“不,你们别过来,他就是人越多越来劲。”

大家只好坐下去,只见力姐走到老头面前,老头表情卑微说着什麽,力姐一脸不屑和愤怒,两人吵着。力姐转身要走,老头上前拉着她的手,继续卑微而坚持地哀求着。力姐瞪起眼睛,甩着他手,却甩不掉。林志民好奇,走到门口,躲在门後听到老头紧张地对着孩子说:“宝宝,爸爸刚才和你说什麽记得吗?叫大姨,说大姨好。”

小男孩仰头看着力姐,见她满头白发加皱纹,愣了下,叫道:“奶奶好。”

林志民从门缝里见力姐畏缩了下,像是被这个称呼吓到了。固然她平时也会被小孩子叫奶奶,但这个词从这孩子口中说出,如最残暴的攻击。

力姐大喝道:“你给我放手。”

老头道:“你不同意一起过,那咱们离婚可以,财産分割好说好商量。我得养孩子,不能苦了孩子。”

力姐道:“那你别怪我不客气了。”

力姐一反手,向前欺身一步,大家还没看见怎麽回事,这老头就被力姐猛地一个背摔,狠狠摔在地上。他痛得满脸都扭曲了,啊啊地呻吟着。小男孩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衆人在屋里看呆了,林志民抖了下。

老头强忍着痛,爬起来搂住小男孩,安慰着。力姐冷冷地看了父子一眼,转头进了餐馆,坐回位置上,自顾自地再次喝起酒来。衆人询问究竟,力姐也不避讳,一边喝着,一边把这桩事大概说了一遍。

事情果然如衆人平日里猜测的一样,这老头是力姐的老公包文杰。两人同岁,初中同学,青梅竹马。力姐上了体校,包文杰大专毕业後去了本城的某个单位,当了个普通的科员。两人三十岁那年结婚,力姐恐惧生育的疼痛,厌恶操劳家务,包文杰顶住父母的压力,同意丁克。力姐从省散打队退役後,一开始在别的健身房当教练,後来创业开了健身房,健身房越开越大,渐渐在本城小有名气。两人前二十几年的婚姻,美满似神仙。包文杰平时不怎麽参与健身房的事务,下了班就在家打理家务,力姐则从来不做家务,别说做饭,碗都不用洗,活得相当滋润。

“他和我说,你不是一般的女人,不必过普通女人的生活。做你自己吧。”力姐喝着酒,不无感慨和自嘲。他们曾经是这混浊的人间烟火中清逸出尘的天仙配,看谁都觉得俗不可耐。也是,能把繁殖欲都灭掉的人,谁与之敌?可谁能想到,晚年他们居然活成了比谁都不堪的一对呢?

力姐固然不是一般的女人,包文杰却活着活着,露出了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男人底色。三年前,力姐发现包文杰找了一个KTV的服务员,二十岁。包文杰是怎麽和她勾搭上的,力姐说不清楚。也许一个开八十万的奔驰丶浑身都是名牌的男人,无论多少岁数,总是能引发某类女人的爱慕。发现包文杰不忠时,这女孩已经怀孕了。

包文杰的繁殖欲就这样在五十五岁的时候突然苏醒了,他和女孩吹了牛,许下美好的诺言,女孩认为这偌大的健身房包文杰才是幕後老板,决定把孩子生下来,母凭子贵。包文杰的父母则惊喜不已,支持他离婚,他们会帮他养孩子。力姐心灰意冷,同意离婚,但要包文杰净身出户。

包文杰自然是不干的,居然住到了女孩的出租屋里。女孩本以为等包文杰分割完婚内财産之後,自己就可以上富贵的生活,改变命运了。但很快她就发现包文杰原来是骗她的,他和力姐有不少存款没错,但都放在力姐名下。房是两人的名字,不离婚也分不走。包文杰只有工资是自由支配的,但工资并不高,平时全靠着一辆奔驰SUV在外撑着他的风光,这奔驰也是力姐买给他的。女孩气坏了,两人闹得鸡飞狗跳,女孩一怒之下跑掉了。包文杰因为婚外生子的事在单位闹得很不好,被强迫内退,反正他的岁数也没什麽干头了。

包文杰灰头土脸,带着孩子住到老家的父母家。没成想父母其实是叶公好龙,因为都八十多岁了,根本带不了孩子。三个老人带个婴儿,过得一地鸡毛,很快老两口就双双住院了。包文杰还有个妹妹,上门把哥哥骂得狗血淋头,要他掏钱出医药费,出护工费,否则她将彻底不管父母。包文杰焦头烂额,只能回头来找力姐。

在数次的谈判中,包文杰这样告诉力姐,他其实暗戳戳在下一盘大棋。这全是为了他们俩,一个家还是得有个孩子。力姐这个岁数,生不了孩子了,但代孕是违法的,而且也不能说服力姐拿钱出来做这件事。正好借着,打着情和爱的名义,去哄骗年轻的女人给自己生个孩子——不,是为他和力姐生个孩子。

一个家,没有孩子,哪能叫家呢?他哭着对力姐说。

力姐也哭了,问他:“你一辈子都同意丁克,为什麽都到五十五岁了,突然来和我说这件事?”

包文杰说他拗不过身上基因传承的本能,一想到死了之後,“自己”这个概念就彻底被从这个世界上抹掉,就感到极大的恐惧,觉得灵魂将堕入无边的黑暗,无法解脱。每一天,他照着镜子,看到自己满头霜花,眼袋浓重,嘴角下垂,再看看妻子,同样的苍老,他就觉得阵阵虚无,好像自己要化成一阵空气,立刻消失了一般。虚无这个东西太可怕了,他承受不住。而新生的生命,稚嫩的丶发光的丶胶原蛋白满满的婴儿的脸庞,一天天长大的生命,抱在手里沉甸甸的温热,是对抗虚无最好的武器。

夫妻这样反反复复谈,掰开揉碎了谈,或暴跳如雷,或相视垂泪。谈着谈着,包文杰的话头就会滑向对力姐的控诉,他控诉力姐太强势,不但从来不做家务,而且牢牢把控家里的财政大权。他感受不到家庭的温暖尤其是来自女性柔软的慰藉,更感受不到身为一个男子汉的尊严。控诉完他又循循善诱,有个孩子,也许可以让力姐馀生尝试不一样的生活,说不定她会爱上洗手做羹汤丶含饴弄“娃”呢?

力姐说完,大家一阵沉默。这个故事实在太狗血了,而且居然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时不知如何评价。力姐懒洋洋笑骂道:“老子不生孩子,怕的就是把屎把尿,起夜喂奶,接送补课。这都快六十了,突然搞个私生子出来,还想让我当贤妻良母替他养,真是放狗屁!老子能干那事吗?”

大家同声骂包文杰不是东西,又蠢又坏。本来可以有着富足写意的晚年,居然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力姐道:“离婚是不可能离的,他有本事就耗下去。拖着他那个私生子一起受罪,他们越受罪我越高兴。”

有人担心道:“但如果他多起诉几次,法院也许会判离,到时财産你也得和人家平分,法官可能会觉得孩子可怜。”

这“可怜”二字暴露了说话人的心思,貌似替力姐担心,实则是同情包文杰,暗觉力姐狠心。

力姐露出狞笑,道:“财産是吧?经营健身房,每月收支抵一抵,我是亏损的,还得用存款来维持运营,房子也早被我抵押出去了,你猜钱都哪儿去了?”她自得地挑挑眉。

衆人愕然,又肃然起敬,林志民在心里又抖了一下。这才是力姐,她岂能白白落了个坚硬的外表?她这麽多年不生养,难道不会给自己留後路?也许那警觉早在二十年前她临近四十岁时就萌芽,日益发展壮大,直到最坏的结果来临时,它已长成坚实的巨盾,挡住厄运的风雨。晚年没有男人可以,没有钱万万不可以。

力姐打了个酒嗝,道:“就剩这家健身房了,把它关了我也无所谓。另起炉竈再开一家就好了,反正会员认的是我力姐,又不是包老头。”

另一个老头道:“谁能干得过力姐啊?”

力姐听出来了,这帮玩伴其实并不完全赞成她。不生孩子,控制财权,心狠手辣——这麽多女性雷点,力姐全踩中了。即使平时他们再怎麽尊她为精神领袖,毕竟性别在这里放着。一个女人,太过公然地坚硬,尤其是在钱方面表现得很赤裸,总归叫人不是滋味。毕竟人们说起“无毒不丈夫”来,带了几分敬仰,而说到“最毒妇人心”时,却带了恶狠狠的惊恐。男人狠,叫人佩服;女人狠,就叫人厌恶。幸好她不怕被别人厌恶,因为一般都打不过她。

力姐也斜着眼,看着这一圈老男人老女人。这帮人全部单身,要麽丧偶,要麽离异,要麽正在分居中,比如林志民。她醉醺醺一指林志民:“我承认我不是个好妻子,我也不想当母亲,有这样的结局我认。你呢?你老婆是个贤妻良母,你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为什麽你也要离婚?”

林志民道:“我老婆是个‘扶哥魔’,一辈子贴补娘家,吸血鬼一样没完没了,我受不了了。”

力姐道:“但人家做了一辈子家务,侍候你和你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林志民用力撞了一下力姐的酒杯,金黄色酒液溢了出来:“你呢?你家老包做了一辈子家务,把你侍候得舒舒服服的,还差点断子绝孙。你为什麽也不买单,要他净身出户?”

力姐哑然,大家哈哈笑了起来,力姐也跟着笑了起来,神情释然。好像意识到自己其实也无情,并没有吃亏,心里舒服一些。没错,她既一开始就确定自己超越性别和年龄属性的人设,就要安于它带来的报应,哪能便宜都让她占了呢?

有人大叫起来:“没错,谁做家务谁是大傻子。”他并不避讳自己的无情无耻。都这岁数了,要对世界坦诚一点。

林志民指着衆人,一一数落了过去:“大刘,你自己先出的轨;慧儿,你和老公打了一辈子;老牛,你死了老婆,你没毛病;老郑,老婆嫌你没出息,同学会时出轨了。大美,你老公死了,两个孩子在外地,一个也回不来,也没有人欢迎你去投奔。咱们这一帮老头老太太,不管怎麽活,不管有伴儿没伴儿,有孩子没孩子,到最後都是光棍一条。所以人哪,就得看开,抓紧时间吃喝玩乐,别较劲。”

力姐大声道:“没错,比如我吧,年轻时生了孩子,就一定能保证老包和我白头偕老吗?也不一定呐。没准儿他就觉得天伦之乐没意思,要跑出去浪啦。在座的除了我,哪个没有生儿育女?谁现在成双成对?所以我还是做自己比较好,一门心思对自己好,死前吃光喝光造光,这样死了也不冤。”

一帮人用力地碰杯,哈哈大笑着,又通透又绝望,又快乐又悲伤。

林志民找了个代驾,晕乎乎回到家,倒在沙发里的一瞬间,感觉脸上有什麽东西,手一抹,居然是微不可见的一根蛛丝。他环视着屋子,看出了点异样,沙发的边桌上蒙了一层灰,绿萝叶也不再油绿发亮。仔细闻闻,屋里有股久无人居住的淡淡霉味。他翻出手机,发现雪华和他联系的最後一次,是快二十天前他在青海湖的时候。当时她来微信,问他什麽时候回家,他心中激不起一丝涟漪,直接无视。浩瀚青海湖就在面前,绿澄澄的湖水由于地势原因造成视觉偏差,似有从天边倒挂之势,恍惚间仿佛向他倾涌而来,“妻子”这种东西和这麽壮美的时刻很不相宜。这两年来他渐渐习惯无视她,但今天,不在场的雪华,存在感突然强了起来。

他打了雪华的手机,她没接,又打给大姐。林瑞玲支吾着,林志民不耐烦起来,道:“再怎麽和她翻脸,毕竟还是夫妻,难道要我去报失踪案吗?”林瑞玲这才告诉他,雪华上北京找林越去了。林志民震惊,立刻又给雪华打电话,她依旧没接。她一早就知道他反对她去骚扰女儿,肯定不会接。他又给林越打,林越说没错,妈妈在我这儿,先住一阵,散散心。

林志民急道:“你现在住的是人家的房子,小许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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