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结结巴巴地凑上前道:「大人,我们公子说,叫您回来直接去齐府找齐先生,他不知…」
话没说完,人就叫江月满给推开了,在狂风中苦苦支撑的伞一撒手,撞到门上散架了。
小厮们从没见过她这样,一个两个都心惊胆战。
江月满跨进门,径直去了江言清的书房。
一推门,狂风骤雨裹挟而入,江言清打了个哆嗦,抬头仔细看她。
江月满不知在雨里淋了多久,又不曾披蓑带笠,人给冲刷得嘴唇泛白,眼神却凶恶似兽。
「你同齐宴,谁出的主意?」她问。
江言清本想装不知道,但不知哪来的胆色,竟挺起了腰板儿,道:「是我出的,又能怎样?」
他拢在袖子里的手在抖,阴日垂垂,书房内烛火吹灭了好几盏。
江月满笑起来,把书房内外的人都吓得半死。
「怎样…你同齐宴背信弃义,偷偷往北地的容家递信,而今萧冉又走失了,你们会是什麽下场,自己难道不清楚?」她的眉目垂着,似稀疏的垂柳,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平静。
江言清冷笑:「怎样也轮不到你说嘴,你前日一走了之,京中乱作一团,我们正好趁这个机会扶持肃王称帝,日後也未必就用得上你。草拟的诏书已经写好了,等恪公主嫁去容家,他们自然会率先上表称贺。」
听他尚且做着春秋大梦,江月满不欲再说话。
说得再多,碰见一意孤行的蠢材也是无用。
她煞费心机,若齐宴与江言清是会算计的,还能支撑几个月,否则林忱一到平城,哪还有什麽胜算可言。
「你真以为容家会帮你?」江月满语气罕有的刻薄,「把你和齐宴那个老古董绑在一块称称斤两,除非是真拎不清,否则就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同手握大权的文渊阁作对。恪公主有什麽?她向来闲散,有的只有公主这个名头。比起那些虚无缥缈的荣耀,谁不想要实实在在的权势。」
她说完了就走,只留半句话也说不出的江言清怔在书房里,面色阴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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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京这一夜,江月满睡得很不踏实。
她东出京门不眠不休跑了三日,就是为了截住齐宴传往北地的书信,可总是差一步丶又差一步。
她总算明白了萧冉那日的笑——原来她早已设计了这番,齐宴与江言清那边也少不了她的撺掇。
北地与上京的联姻,毁坏不了既定的局势。
即便是容家收了人,也未必就会对谁言听计从,否则林忱又怎麽会选择在平城驻扎,不过是早料定了容家不会对她们倒戈相向。
可怜上京这群人糊涂的算计,让恪公主白白牺牲。
江月满天明惊起,家里的猫三三两两地爬上她膝头,盘踞在阳光充足的竹席上喵喵叫。
家里的陈设简朴异常,只有一个哑婆,平日给她做饭。
哑婆打着手势问:「用不用午膳?」
江月满摇了摇头,哑婆便下去了。
她该去哪?
江月满思忖半晌,猫就蹲伏在她膝头。
「喵——」
猫儿碧绿的眼睛灵敏地转动,又细巧地凝视,她的眼睛也似猫,总是在黑暗中抽丝剥茧地注视,而後扑猎。
还是应当去一趟齐府吧…虽说齐宴那老头三日前就病倒了,但论事理,还是要比江言清明白一些。
江月满想明白了,收拾好出门,不等走出几步,忽有一道影子停在墙头。
「大人,宫里出事,恪公主听说了和亲之事,将齐府派去的人都打了出来。现下朱雀阁由从前太后拨的侍卫守着,齐家人联合了魏家支配的那部分禁军,驻守在宫内不肯走,只等恪公主一个准话。」
「她怎麽说?」江月满停住,问。
「说叫他们走,否则就要动刀兵了。」影子答道。
江月满偏头,说:「动刀兵?」
「属下也不明白,那些侍卫都是有名有姓的,统共不过四五十个人,死了也是白死。除非…」
「除非什麽?」
「除非恪公主说的动刀兵,并不是向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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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阁的彩画最是惊人,一面一面雕画在墙上梁上,特殊的油彩,淋了雨雪也不会失色。
这些油彩是林恪花了大价钱从西边买来的,并坚持认为只有经过自己的手将它们印出去,才不算糟践。
诗文绘画,这些无用之物,她样样精通。
林恪在阁上,听见云销雨霁後金铃轻快活泼的响动,鸟雀吱喳衔巢,一切都那麽美好,除了堵在门口的那群男人。
受赵垣的引导,她素来讨厌男人,只将其视作可玩弄之物,她躲在朱雀阁里不出来,偏听偏信地认为世间一切就会如此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