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密函收回袖中,紧蹙了下眉,而後长舒一口气,缓解一夜未睡的眩晕感。
「文心要来安西了。」
她回身淡淡的笑,如即将消散的雾,纯白而虚弱。
萧冉盯着她,半晌,紧紧贴住了她的额头,心头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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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文心抵达安西之前,萧冉整休了一日,片刻不歇地返回上京。
林忱当然没法同她一道走。
几年以来,两人头一回分隔两地,心里都有种异样的情绪在发生。
走的那日早上,安西难得地缓释了毒辣的日光,夏日里露出几丝秋凉。
清风沾襟,让人心胸开阔,林忱送她上马,目光里的坚冰都化作了绕指柔。
萧冉在马上俯低了身,盯她半晌,说:「殿下今日脾气这麽好,是不是以後要改做贤妻良母了?」
林忱一甩袖,背过了身去。
「好吧好吧。」萧冉眯着眼睛笑了,「那我以後给殿下洗手作羹汤,然後再养一大群孩子。」
林忱背对着她,指尖微微颤了颤。
她侧目去偷看,心里憋了半晌,脑中转了不少看过的奇诡话本,问:「怎麽养?」
萧冉瞧她耳朵变作了可疑的赤色,细细一琢磨自己的话,放肆地笑:「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咱们可以把民巷里那些孩子收拢收拢,瞧他们也怪可怜的。」
林忱鲜有的一股热气窜上了脸,有些恼羞成怒,大难之中修来的几分温柔都喂了狗。
正欲就这麽打发人快走,心里却又难过地舍不得。
她想,此一去相隔千里,事成自然好,若不成…
「殿下快看我,有东西给你!」
清朗又快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萧冉的手递过来,面上的笑像是三月的春花。
林忱一怔,接过来,是一支手刻的木簪。
「快看我多贤惠,连以後隐居时候殿下要戴的木簪子都准备好了。」萧冉逗她,笑容里没有一丝阴霾,仿佛完全想不到功败垂成的可能。
林忱摩挲着沉香木的表面,温润的香味和纹理告诉她,这簪子刻出来着实有一阵了。
「同我从前送你的那个样式很相仿,不过怎麽是木刻的?」她问。
「殿下不知道吗,隐居的时候要低调,到那个时候你就只能戴木簪丶穿粗布衣服丶啃冷冰冰的粗面饼子了。」萧冉浅色的瞳孔猫儿似的顽皮。
林忱不由得笑了,仔细地将簪子收起来。
她拉住萧冉的手,不说什麽话,只是默默伫立。
萧冉也静下来,小声说:「一定会成功的,我在上京等着殿下回来。」
她们对视一眼,萧冉翘着嘴角,道:「方才我骗殿下的,其实是我不会银錾的手艺。不过,我要走了,殿下不说点什麽?」
林忱低着头,像个孩子似的。
她的笑柔软又内敛,像山间的雾。
「我想你了。」她说。
萧冉心里猛地一悸动。
「虽然你还没走,可我却这麽想你,想来是因为秋天要到了…等秋天真的到了,我就把你喜欢的红枫叶夹在信里,骑着乌笙去找你。」
林忱抬起头,幽深幽深的眼睛里,波光粼粼的温柔一阵一阵涌过去,像阳光下风吹麦浪,像晴空里耀眼的厚白色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