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回家来,萧冉并未穿文渊阁的官袍,不过也不甘平凡地打扮了一番——把裙子改得简练垂重,不伦不类地像男装。
「我头晕…」
母亲一词到底没叫出口,萧冉别扭了一会:「我先告退了,请夫人自便。」
她甩了甩脑袋,只觉得走路发飘。
门外忽闯进来个梳双髻的小女孩,一双大大的杏眼灵动活泼。
「大姐姐,你醉了,我扶你回去吧。」萧如墨也不过十二岁,心思全写在脸上,她眼神乱飘,根本不敢看许氏,只想赶紧把人弄走。
许氏却在背後出声,萧冉听着觉得隔了很远,听不真切。
「别扰你大姐姐,她素来在宫里,身份尊贵。」
这话萧冉就不爱听了,即便出身宰辅之家,她在宫里可没有仗势欺人过,怎麽到了家里妹妹想与她亲近还要分个嫡庶尊卑。
「没事,我正好走不动了。」她费了半天劲才说出这一句话。
因为磨蹭了这半天,便觉出有些不对来,可没有多想,大过年在自己家,萧冉实难想到那些旁门左道上去。
萧如墨却白了脸,不敢再扶她,也听不出个囫囵话便跑走了。
萧冉自己开着门,迎着硬风头,突然打了个哆嗦。
她决定留个心眼,看看里头有什麽事,於是面上不动声色,手心里抠着指甲,把掌心肉刺得生疼。
许氏派嬷嬷送她,萧冉作出不清醒的样子,回房之後便倒下来。
过了片刻,屋里燃起一股香来,闻着甜甜腻腻。
萧冉掩住呼吸,翻身坐了起来,一双眸色浅淡得像猫,她走近去,没发出一点声音,把香掐断了。
她头痛丶痛得厉害,绝不是喝了酒之後醉得恶心。
到这地步,她还有什麽不明白的。
一准是方才的酒有问题,萧冉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她在下九流的地方都混过几个来回了,酒里有料她早该发现的。
是这年关欢庆的气氛蒙了她的眼。
屋里炉火烤得春意盎然,外边却冰霜寒风,把她的心寒了个透心凉。
萧冉手伸进怀里,取出了那把新锻造的短匕,这本是神机营献上来把玩的东西,而今却要提前开刃了。
她自嘲地一笑,先朝自己的指尖割了一刀。
这下药之人是个二愣子,用的分量不对,对药性也不熟识,但凡这类可以蒙倒人的迷药,都是趁着人心无防备的时候才能起效。
若是豁出去了让自己疼,根本全无作用。
她默默等着後招——迷倒她,是为了干什麽?
萧冉心里其实已经猜出来了,可是不愿意承认,下药之人是谁,她也知道。
她只不懂为什麽,她何时得罪过她?
许氏没让她等太久,人早就埋伏好了。
一抹月白的水袖先撩过来,那不知是戏子还是小倌儿的少年从内室出来。
水袖拂过萧冉的侧脸。
她背对着人装晕,眼眸直勾勾地看向帘外。
层层帘幕锁春闺,多少人的视野就由此变得狭窄,性情变得扭曲。
不能再装下去了,她一脚踢开那人,高声喊青萍,喊了两声才想起来青萍肯定早就被支走了。
她气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