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下一刻,她忽然一脚踢在礼安肩膀处,将人踢得翻了个个,也自然顺势将手抽了出来。
她声色俱厉,大骂道:「该死的奴才,枉太后叫你照顾陛下,竟这般没用,今日若陛下万金之躯淋雨受凉,明日掂量掂量你那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
礼安叫了一声,又连忙在雨中磕头。
这哀求声好似暗巷野犬,听得人心慌发抖。
皇帝定定立着,身後有人来为他撑伞。
涟娘亦躬身:「陛下请尽快回宫吧,夜深了,又这麽冷。」
皇帝转而看她,再笑起来,却有一股悲哀的意味。
「姑姑,难道还要朕求你吗?」他温和俊秀的面上闪过一丝冰冷的神色,随即跪地,高声道:「母后,儿臣给您请安来了,请您福寿无疆,万年绵长。」
天子一跪,无人不战栗惊恐。
除却涟娘与身後实在跪不下去的两个仪仗,静默的雨中,各色人影只得见一片脊背,承受着突然急骤起来的雨。
皇帝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隐忍,近忽卑怯。
涟娘的神色却越发冷淡了,她撩开官袍,跪地磕了三个头,道:「陛下不必如此,早知道您如此豁得出去,太后怎麽会不见您?」
她扶上皇帝的手臂,引人至銮车前。
那白日里金光灿灿的宝车在夜色里沉着,门开了,里面的人说:「进来吧,皇帝。」
他於是坐在车内,全身都在发抖。
太后不知何时又抖起了烟枪,眯着眼靠在身後的软枕上。
「母后…」皇帝轻轻唤了一声,他注视着母亲,眼神中犹存天真。
他忤逆了太后的意思,一个人在雨中跑了许久,而今衣裳都湿透了。他希望太后安慰他,或者问问他在健康宫过得好不好。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哪怕是为了打发他回去。
然而太后问:「你的老师就是这样教你的?」
他的希冀还挂在脸上,却被打得陨落了。
「还是你想要什麽?所以一定要相见。」太后看着他,眸中没有任何慈悲之情。
皇帝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没有…」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说。
心想,面前的这个人,她是没有感情吗?或是根本不知晓天伦?
否则亲生儿子她在面前这样低微恳切,怎会没有一丝动容。
「没事就回去吧。」太后向後倚过去,广袖掩面,咳了两声,「有什麽想要的就叫礼安来报我。」
皇帝留恋着她的声音,太后却陌生得仿佛两人从未有过血肉羁绊。
他缓缓站起来,伏地叩了个头。
「如此,儿臣不敢再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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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秀追至密林间,他提着刀,目光犀利地扫过每一棵树。
身後随行的几人四散开来,在雨中缜密又迅捷地搜索。
雨中办事,是锦衣卫当差的常态,他们很快找完了这一片林子,一人对竹秀道:「百户大人,没有,可还要向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