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到第二碗的时候,铁门外响起了丁零当啷的钥匙碰撞声,随後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他装饭的手顿住,眼中闪过浓烈的厌恶。
「嘭」的一下,铁门被人一脚踹开,紧接着,空气中飘来浓重的酒气。
蒋森脚步踉跄着走了进来,大爷似的坐在餐桌前吩咐:「蒋恪,给老子装多点!」
是了,是蒋恪,不是顾衍,是冠着那个男人的姓,曾如影随形伴随了他十八年的名字。
他敛下自己眼中的厌恶,垂下眉眼,给他装了满满一大碗的米饭,放在桌上时听到他说:「家里没米了吗?就装这麽点?」
「是没什麽米了。」他答。
蒋森猛地站起身,一把掐住他的後脖颈,将他拎到了电饭锅前:「睁大你的眼睛看看,到底还有没有米?你故意让老子吃不饱,自己偷偷躲起来吃是吧?」
离得很近,蒋森身上的酒气侵入到鼻尖,他知道今天还是不要忤逆他的好。
自从家里生意失败,他们搬入这个房子後,蒋森就开始酗酒。
醉酒後的蒋森从来都不讲道理,只要有一丁点不顺心的地方,就会拿他和徐月出气,轻则呵斥辱骂,重则拳头相待。
前几次他气不过反抗,被他推倒在地上踹了好几脚,整整一周稍稍动一下就浑身痛,徐月更惨,那段时间连端碗手都是抖的。
那之後,他就发过誓,在他还不能完全压制住蒋森时,他不会再轻举妄动。
他压下自己心头的火气,顺从地说:「对不起,爸,我再给您多装点。」
蒋森拍拍他的脸颊,冲他呵出令人作呕的酒气:「小野种,别给老子耍什麽心眼,小心我弄死你。」
-
酒气……酒气……
顾衍忽然觉得全身都开始发疼,每一块皮肤,每一根筋骨都不再完好,像是篆刻在表层皮肤之下的印记,在这一刻突然冲破血肉,重新浮现了出来。
秦屿总以为他是酒量不好,所以不喜欢喝酒,却不知是因为每次闻到酒气他都会想起过去的一切,那个缩在肮脏的角落恨恨地咬着牙伺机报复的蒋恪,那个被打得满身伤痕仍旧低声祈求的徐月,那个猩红着眼眸挥舞着拳头的男人……
他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有些暴戾的念头在不受控制地生出。
即将失控的那一刻,鼻端陡然涌入了清新的玉兰香,紧跟着,微凉的指尖落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他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重获光明的那刻,看到的是沈岁宁忧心的面庞,她就站在他的身前,低着头看他。
见他没出声,也没制止住她的行为,搭在他太阳穴上的指尖开始动作,一下一下地轻按着。
明明手法不算熟练,力道也不够,他的心却在这样轻柔的按压下奇迹般的逐渐平静了下来,脑中那些阴暗的念头也如潮水般退去。
他靠在沙发背上,仰着头看她,见她艰难地伸长自己的手,忽而身子往前一凑,离她更近了些,视线里一下就只剩下她随着呼吸缓慢起伏的柔软小腹。
顾衍将自己的头低下去,闭上眼睛。
当她不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的触觉丶嗅觉好像忽然就变得灵敏了,身体感受到的是她搭在自己太阳穴上的柔软指腹,鼻端闻到的是她身上的玉兰花香。
侵入他脑海的不再是那些灰暗过往,不再是蒋森,而是她,沈岁宁。
某一瞬间,他想到今晚找他搭讪的那些女生,他们并不认识,而她们找上他,或许是看中了他的皮囊,又或许是看中了他能够带给她们的利益。
那麽站在我面前的你呢?
如果你知道我的过往,知道这副躯壳下的只是一个阴暗发烂的灵魂,还会总是用那样柔软又依赖的目光看着我吗?
他倏然睁开眼,抬手握住她的手腕。
按压太阳穴的手停了下来,沈岁宁懵懵地低下头看着他。
顾衍哑声道:「够了。」
他的话让她瞬间惊醒,终於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大胆。
沈岁宁「蹭」地一下将自己的手收回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转身端起桌上的醒酒汤递到他的唇边。
顾衍伸手接过,一口气喝光後对她说:「回去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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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後,沈岁宁又连着好一阵儿没在家里见过顾衍了,徐月说他又开始忙了。
和上次一样的理由,可沈岁宁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至於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她只记得那晚他让自己回去睡觉时,眸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沉,就好像要和她划清界限一样……<="<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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