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谈拢合作还需要一次正式的会议。
沈秋白亲力亲为惯了,手下人也没觉得他亲自过来会谈有什麽奇怪,如果是为期一周的出差,沈秋白会在酒店工作四天半。
他不喜欢出去玩。
但这次他与以往不同,时常找不到人影,白天在陪舒茉逛吃逛喝,买了半个房间的奢侈品,夜里还去了爵士酒吧喝酒。
沈秋白在国外求学期间也会来这样的酒吧放松。舒茉在外不被准许饮酒,但最近他对她要求宽松,她觉得好奇,他就陪她来了。
里面没有嘈杂的电子音与混乱不堪的合成器,更没有疯狂摇摆的人群,氛围全看乐队的风格,有时会浪漫舒缓,有时自由奔放,沈秋白会在这里听黑人钢琴家的即兴,点几杯口感简单的Matini,单纯地享受着音乐。
和舒茉在一起,沈秋白总是会回忆起自己上学时的经历,三五朋友,或者只有他自己。平静丶安宁,只有书本丶课业以及满地金黄的落叶。他追忆的似乎不是青春,而是一种自在的感受,舒茉和大学能带给他相同的感受。
他总觉得生命在缓缓流逝,没什麽可遗憾的,唯有黑和空寂。而舒茉就像个光点在漆黑的河流上微弱地跳动,一蹦又一蹦。
沈秋白端详着舒茉发红的脸颊,他用手背轻抚,舒茉还端着她的小酒杯,她用挂着绒毛的发夹加了个鸡毛马尾,穿得也自由随意,被他抚摸那一瞬,舒茉一个战栗,立即用湿润的眸光望向他,她握住沈秋白的手,凑近,询问她能否尝尝他杯子里的酒。沈秋白用手背推过去,舒茉拿起来喝了一口,满意点点头,再不归还。
她酒量并不好。
舞台就在前方,他们的音乐调动了邻桌的情绪,隔壁唱成一团,舒茉侧头瞧着,在麦克风擡起那一刻,她鬼使神差举起了手。
麦顺理成章地到了她的手中。
舒茉在掌声的浪潮中起立,乐队用目光等她开口,舒茉清清喉咙,开了腔。
没什麽训练痕迹的嗓音,有点点小跑调,但声音有种未经雕琢的清亮。
她完全是喝多了。在吉他的和弦中迷失自我,对着他唱了多糟糕的歌,对他的迷恋,对他目光的沉迷,她爱他的甜言蜜语,爱他的宠爱,她最怕水,却愿意沉迷在他的爱河。
你的爱让我沉溺其中,你让我焕然一新。
她在心里这样渴望他对她是爱,她不知该用什麽来形容他带来的幸福,她只能命名为爱。
沈秋白靠在吧台上,望着她,从观看女儿幼稚园的文艺汇演的有趣,变成了一种温和的…很轻柔,如同丝绒,如同细雨的目光。
舒茉向他伸手,他起身,握住她的手,被她步步拉到舞台。沈秋白没像个木头那样戳在这里给她鼓掌,他不动声色地“挤”走她身後的键盘手,为她敲打最基本的和弦。
她抿唇望着他,她已经无词可唱,而沈秋白的演奏变成了一场即兴,舒茉像个摇晃的洋娃娃,两只小手拍呀拍,可惜他根本没有节奏,没有拍子,多正统的jazz,只是一串自由自在的丶轻快的音符,带着他不动声色的炫技,流水一般淌了出来。
舒茉呆呆地瞧他,台下的欢呼已经变成了一场寂静的鉴赏,舒茉确定他并不喜欢在人前显露,这次是为什麽?
还有什麽为什麽,舒茉扩大了他的舒适区。
在他敲下最後一个主音後,小号响了起来,又成了一场欢快的合奏。
被挤走的键盘手完全失去了生气的欲望,欣赏地握着他的手上下摇晃,沈秋白向他致歉与致谢。随後,他拉起舒茉,离开了聚拢的灯光。她裹上大衣,因为他的步子大,她几乎是小跑着跟紧他,还带着她轻快的笑声。
外面有几分泥泞,舒茉踩着融化的雪,湿润的柏油路上映衬着两侧的灯光,舒茉像是踩在云上,晃着挤他丶与他说着无边无际的话。
她中英掺杂,就连沈秋白都不懂她在嘀咕什麽,沈秋白笑笑,舒茉听到他的笑声,又把他往路中间顶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