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
亲他是什麽意思?
奥黛自己也不知道,却又不想向黎信步袒露自己对他上瘾的这个事实。
更不想承认,原来自己和其他低阶的吸血鬼一样,会对甜血人这麽着迷。
就像她,凭空长出了个弱点一样。
“没什麽意思。”她不看他,低头专心致志地看着地上。
落叶被风卷起来,沙沙作响。
“没什麽意思是什麽意思?”黎信步幽幽地望着她,活了二十六年,竟然有一种黄花闺男被渣女骗初吻的感觉。
他想为初吻讨个说法:“你知道的吧,亲吻是人类在一起以後才能做的事。”
“我又不是人类。”被问烦了,女爵理直气壮地扬起下巴,剜他一眼:“想亲就亲了,怎麽?不可以?”
“……”
黎信步喜欢看她这样气势汹汹地耍横,很可爱,像只把所有见过的东西都圈入自己领地范围内的小猫。
“可以,女爵对我做什麽都可以。”他低下了头,抿了下唇,又问:“那你现在还想亲吗?”
奥黛立刻擡眼望向他的唇。
刚刚的蜻蜓点水,她只知道他的唇瓣与他冷硬的气质不同,是很柔软的。可看见他此时的嘴唇因失血而略微有些发白,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了。”
“那,你下次想亲的时候要找我。”
说出这句话,黎信步耳根都发红,明明今晚失血不少,可浑身都像在发热。
他有自知之明,当然不认为一个吻就能给自己讨要到什麽名分,更不想用人类和血族的信息差骗她许诺什麽,喜欢她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更何况,他今晚已经得到了太多。
奥黛勉为其难地考虑了一下,轻轻地哼了一声。
算作回答。
黎信步左颊的酒窝印渐渐加深,又问:“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有资格保留你的戒指了?”
戒指。
又是戒指。
奥黛像是意识到了什麽,问他:“你好像格外在意这枚戒指,为什麽?”
“因为你啊。”
他叹了口气,低声说:“我在浮城的血族博物馆里,看到一枚和它一模一样的戒指。有人告诉我,那是一个落魄的贵族和海尔珀林女公爵的定情信物。”
许是觉得自己可笑,他竟真的笑了一下:“虽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就是吃醋了。”
奥黛怔怔地望着他。
半晌,敛起目光,想了想,问:“你确定和你手上的一模一样麽?”
“很类似。”他皱眉:“你不记得送给谁了吗?”
“那不是我送的。”奥黛说,“有一阵子,薄莎仿着这枚戒指的样子,打造了好几枚,凭她心意,随手送人。”
薄莎。
他知道这是她的妹妹,曾在医疗室里,她半梦半醒间也叫过这个名字,声音听起来很悲伤,不知道梦到了什麽。
于是问:“你和她的感情很好?”
奥黛:“是啊。”
提到薄莎,奥黛的眼神变得空澈而遥远。
仿佛看见那个灵动的女孩儿,头戴荷叶边帽子,穿着喇叭形长袖长袍,百无聊赖地坐在庄园的橡树上看月亮。一堆红宝石戒指被她哗啦啦地从左手倒到了右手,又从右手倒到了左手。
“为什麽要做这麽多一样的戒指?”她不解地问。
薄莎挑眉,“你不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麽?给他们一样的戒指又有什麽不可以呢?”
奥黛歪着脑袋,有些疑惑:“既然都一样,那你为什麽要谈那麽多场恋爱呢?”
“我可没有谈恋爱,”薄莎学着她的样子也歪歪头:“是他们在追我——他们想消遣我,而我也在消遣他们而已。”
紫色的绸缎长袍下,一双赤足不安分地来回晃蹬,薄莎一把接住上抛的戒指,朝奥黛张开了双臂:“消遣蠢货,会让自己快乐。”
“那麽,”奥黛默契地接住从树上一跃而下的薄莎,对她说:“希望你永远快乐。”
“还以为你会责怪我呢。”薄莎说。
“责怪你什麽?”
“滥情什麽的吧。”
“只要你快乐。”
人类的规矩丶礼仪丶道德薄莎统统不必遵守。
快乐,是她作为姐姐对妹妹唯一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