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黛不解,刚要说话,却看见那双深潭一样好看的眼睛里涌动起了细细的波光。
波光越来越颤,就在它们即将凝聚成为波涛之前,被黑夜给吞噬掉了。
他闭上了微红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奥黛静静地看着他。
混沌失惑的脑海里,却隐隐有一个念头——
她可能要失去什麽。
是什麽?
黎信步睁开双眼,压下眼底的水泽,慢慢地擡起了手,捏住了这枚暂时寄存在他那里的戒指。
食指拇指微微用力,像是想要摘除。
如果要摘除,就要念咒语。
而咒语是——
奥黛看见他紧抿的唇线缓缓松动,嘴唇轻轻张合。
他再一次念出了她的名字。
“奥黛。”
我讨厌你。
这句话,说十遍,就能把戒指摘下来。
可此刻奥黛却不想听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麽。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眸色究竟有多麽深,指甲究竟有多麽尖锐。浑身的骨骼咔咔作响,喧嚣,鼎沸,混乱,无序,冰凉的血液沉默地沸腾,沸腾的愤怒冰凉地沉默。
她一语不发,身後的翅膀微微一颤,像被按下关伞键的雨伞,萎靡地收束在她的肩膀附近。
即便如此,她还是倨傲地擡起了头,像是在等待什麽宣判。
只是骄傲的女爵从来不会等待谁的判决,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什麽,但知道自己不要什麽。
如果他真心实意地说出那四个字,如果她想,那会是他最後的遗言。
可是他说——
“我喜欢你。”
竖瞳一顿,慢慢扩圆。
幽暗的瞳色渐渐恢复成红宝石一样的光彩。
风停了。
寂静的小巷里只剩下他们的心跳。
黎信步眼眶发红,双手合十地握紧了她冰冷的手,生硬又低沉地说:“别收回去。”
哪怕这只是你随手给出的衆多中的一枚,可它是我的唯一。
奥黛有些出神。
被他一碰,破烂的翅膀像含羞草一样迅速敛回肩胛。
黑暗中,他们共享着一样的心跳和情绪,却久久不语。
直到黎信步的微信在疯狂轰炸。他挂了,对方再度打来。
奥黛瞥了一眼头像,是徐让的。
巷口人影晃动,传来小孩的声音:“妈妈,那边是什麽啊?”
在那对路人母女到来之前,奥黛反握住了黎信步的手。
她没有收走戒指,只在一瞬间收走了他的手机。
紧接着,一辆机车从巷尾驶出,她骑在机车上,带着他扬长而去。
“哦,”孩子妈妈笑说:“是大摩托。”
孩子呆呆地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喃喃道:“好像银河呢!”
机车上,肩头上的白色绸缎随风飘扬至她的身後,在交错的光源下,富有光泽的塔夫绸变成了一块移动的画布,车影,树影,霓虹灯影错落地在上面描绘渲染,绘制出一条绮丽的银河。
而他坐在她的身後,隔着风轻拥着她,如同暗物质晕一样围绕在银河周围。
银河要去哪里?
他不知道。
随她吧。
去哪里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