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照19
一路往南方行进,路上风光秀丽,让我这一人行不至于太过寂寞。
此日是孟夏之际我身上的春服已换上了夏裳,每日头顶着烈日,实在刺目灼热,因此我早早将备好的幕篱戴至头上去遮挡日头。
一月过,转眼是榴月。坐于逐日之上的我掀开幕篱一角,双手展开舆图,皱着眉看着前路後又仔细查看起手里的舆图来。
这,我大约走错方向了……
逐日嘶鸣一声,它踢踏着马蹄在这条小径上踱步。我拽着缰绳左右为难,思索半晌後决定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人家。
闷头走马一番後,我遥遥见山前发现一所木屋小院。这小院不比玥姨那处的风云小院,看起来很是破旧,不过檐上囱却绕起袅袅炊烟。
小院有人家,并未被废弃。
我下马牵着逐日,它跟在我身边很是乖巧。及至木屋小院的院门前几里处,我将逐日松松垮垮的栓在一棵树干上,擡手将头上的幕篱拿下放在马背上,除了腰间哑郎别着送我的短匕,手上没拿行囊直接信步去了木屋那边。
木屋院门是柴木做的,门上也并没有什麽门环。正想开口问询时,从木屋里走出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女君,她神情似有几分憔悴但难掩其中容色。
“女君,”栅栏并不算高,我与她霎时相对而视,一瞬间我断定这位女君必定是天衍族人,心里那点忐忑消散开来,“在下偶路此地,不想迷了方向,还希望女君能为我指点一下前路。”
那女君犹疑一瞬,而後对着屋内喊了声,“浮郎,有远客。”她说完後朝我点点头,不多时屋内走出一郎君,照旧是粗布麻衣的打扮。
郎君与女君看起来倒郎才女貌,只是不知为何我竟觉他眼底的欲。念太深,平白让那双好看的眸子染上了污浊之气。
不过这到底是我一面之词的想法,眼下我急于赶路去南疆的步继,实是没精力去想他身上的矛盾。因此心绪转瞬便消弭殆尽,再擡首望去时,那对夫妇已从屋门前的廊上走到院内。
我将自己的窘境说了一下,那唤为浮郎的郎君了然的笑了笑,“这座山名唤明止山,郎君可从明止的东南方向行进,不日便可至步继边界。”他说完擡头看了眼空中,“不过眼下天色已晚,郎君若不嫌弃可移步至我寒舍宿下。”
天色确已不早,不过…我看了眼面前的夫妇两人,目光稍稍移到那女君身上,“这,实在太打扰你们了。”
浮郎偏头看了眼女君,女君嘴角抽动一下後略微上扬,而後轻微的点头。
“这是我娘子梦娘,”浮郎得了意思转身向我,“家中久未有来客,郎君便在此歇息吧,是否是我这屋子太过破败……”
“不是,”我连忙否认,“既然二位不觉得叨扰,那在下便先谢过了。”
自此我便跟着他们进了院内,身後的栅栏被浮郎阖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咯吱声。有那麽一瞬,我心里生出自己即将被囚禁的错觉。
索性错觉便是错觉,进屋後我与他二人谈论一番,才得知原来他们相识于微末,那时浮郎虽有钱财但踌躇不得志,而梦娘则在幼时就失去至亲,此後被邻居霸占家産赶出门流亡在外。
他二人于街头偶然相遇,那一眼定下之後馀生种种。後来,为不被外界嘈杂所纷扰,浮郎变卖家産带着梦娘来到南疆这座明止山隐居生活下来。
“那之後我便与梦娘一直待在这里居住,虽然无人,倒也清净自在,”浮郎说完温柔的瞧了眼身旁的梦娘。
“浮兄与嫂嫂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眼前的温情让我不禁慨叹,眼睛所略之地是梦娘牵起的幸福却又苦涩的嘴角。大约世人皆有柴米油盐所以难免磕绊,我刚要说出口的“不羡鸳鸯不羡仙”被我咽下肚去。
许是注意到我的眼神,梦娘朝我点头,“浮郎是梦娘挚爱,只要能永远和他在一起,要我做什麽都可以。”
这话实在有些怪哉,不过梦娘眼里对浮郎的情意不似作僞,“百岁不相离①是每个人的愿望。”说起来,我不也是为了这“百岁不相离”而跑了临遥又来步继的吗?
我低眸心里叹息一声,为那不能言说的情之一字。转而擡首时,撞上梦娘略显慌张又淬了星亮的眼眸,她豁然起身,“梦娘先去准备些晚间的吃食,浮郎你与这位公子聊,”
木屋被梦娘开啓又阖上,轻微的声响转瞬即逝,但在我心上不轻不重的敲了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