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昨夜抱着受伤的沈曦云时的脸色更臭,叫长安想起建元二年尚且年少便失去至亲的主子。
他彻底闭嘴,把疑窦藏在心中,为谢成烨放好车凳,驾车回府。
等?永宁来了书房禀报消息,两人具在书桌前候着时,长安好似找到了缘由?。
他瞧见了那份盖着朱红官印的和?离书,以?及「林烨」和?「沈曦云」两个名字。
常年嬉笑活跃气氛的长安难得学起了闷葫芦永宁,木着脸站立,但瞳孔放大,眼里掀起惊涛骇浪。
主子为何会在这当口和?沈小姐和?离?
昨夜花朝节一事,他和?永宁都觉着,主子心里肯定是?有沈小姐的,不然不会派永宁保护她,更不会在找到沈小姐露出那般慌乱无措的神情,任由?自己的手?臂流血都浑然不觉。
可沈小姐才醒,主子就急忙去官衙盖印和?离,让长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沈小姐得知此事,该十分伤感罢。
但这些话,长安知晓也就想想,不该再当着主子面说。
「你?说今日有死者家?属把一个街上的流民?打了?」
谢成烨不知长安转过?的这些念头,同永宁确认。
永宁答道:「是?,被打的流民?是?昨夜其?中一个伤人者的同乡,当初一起来的江州城。他今日出门,被人认出,又刚好撞上死者家?属鸣冤,就被家?属打了一顿。目前已送去医馆了。」
「而且,」永宁禀报正事时,不似平常惜字如金,该考量的细节面面俱到,「因着抓了个活口,洲城许多百姓都议论着要官衙速速审问给个交代,官衙那边应是?想着先提审了。」
而这个活口的所谓口供,今晨官府其?实已经拿到。
指证的幕後主使,便是?自彭城县来的流民?:温易之?。
只是?招供太过?轻易,牢里都还没上大刑,被抓住的人就高?呼着要招供,不免让人多留个心眼。
按他的证词,是?温易之?见诸多从?附近州县来的流民?在城内生活艰苦,饱受城内居民?白眼,若不慎起了冲突告到官衙,官衙也只会责罚流民?,处事不易。所以?温易之?想出一招,让他们在花朝节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必须正视他们的需求。
但当衙役问:「难不成是?这个温易之?指示你?们杀人?」
伤人者嘴中血液混着唾液狞笑,「闹大,不就得杀人麽??」
模棱两可,并不直接指认是?温易之?让他们杀人。
谢成烨垂眸,「他们真觉得温易之?有嫌疑按律法去查就是?,只是?千万莫让百姓误以?为是?定论,闹出冤屈。」
永宁应是?,又抬头看了眼主子,犹豫道:「昨夜之?事,请主子责罚。」
他是?在说昨夜没守在沈曦云身边,导致她遇袭受伤一事。
谢成烨闻言,视线落在桌面的和?离书上,「不怪你?。」
怪他。
怪他明知逆党肆意妄为丶为复国什麽?手?段都能用,还让她身处险境。
她是?受他牵连,唯有和?离了把她彻底摘出局中,才能佑她平安。
说完这些,书房内空气陷入静默,长安和?永宁垂手?立着,想着依照往日的习惯,主子未让他们退下,当是?还有其?他事要吩咐。
良久。
谢成烨问:「你?们无事要禀了?」
两人诧异,低头间互相交换一个眼色。
长安:主子不说话是?在等?咱们禀报?
永宁:不知,以?前未有过?。
他们做下属的哪敢让主子等?着,自然是?已经禀报完了,以?为主子还有话说。
永宁只得拱手?答:「无事。」
谢成烨颔首,又不再说话,静坐在檀木雕花椅上,兀自盯着和?离书。
屋内静谧得只听见纸张偶尔被微风轻轻翻动的声音和?清浅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棂,斜洒在书案一角。日头逐渐西斜,由?明亮转为昏黄,把谢成烨的身影拉长。
他抬首看了眼窗外夕阳,馀晖染红了半边天,微不可察轻叹了口气。
「你?们下去吧。」
避无可避,他也该拿着和离书去见沈曦云了。
谢成烨踏进栖梧院院门时,沈曦云正坐在院里头,舒舒服服几个靠垫围着,抬手?指挥院里的丫鬟摘桃花,手?边摆个案几放着茶水丶零嘴,惬意极了。
见他进院,连忙把嘴里糕点咽下,笑着迎上来,只是?眼神控制不住往他手上看。
「郎君如今来了,想必是事已经妥了?」她柔声问,把谢成烨请进屋,吩咐春和?丶景明不必进来伺候。
屋门一关,谢成烨从?袖中摸出和?离书递来,「官印已经盖上,此事在官府那便算是?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