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烨起身,如玉的脸在烛光中半明?半暗。
「长安,这是两?件事。」
责罚长安是一件事。
他待沈曦云是另一件事。
谢成烨把长安赶出门?熬药,此後数日?,每日?睡前一服,他当真不再做梦。
也?或许,真正起效的是,他日?日?早出晚归,避开不再见她。
当然,她也?不曾主动寻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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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二,晨起後谢成烨带着长安出门?,走到沈府门?口?,却见大门?敞开着,门?外?传来?姑娘软声细语的叮嘱,夹杂着笑。
是沈曦云。
她穿着件淡绿色的短袄,上头绣着蝴蝶绕花枝飞,晃着手里的布袋跑前跑後,景明?则在一边摆放五谷杂粮,春和叫唤让小姐当心。
沈曦云蹲下身子,用个小汤匙取用布袋里的草木灰,挪动步伐在地面画起一个大圆圈,等圆圈画好,她拍拍手,让景明递来谷物,撒入圈内。
撒完,沈曦云双手合十祈愿,念念有词,「愿土地爷保佑沈家平顺安康丶保佑大燕风调雨顺。」
谢成烨想起来?了,这是民间二月二的打囤仪式。
幼时?在北地时?,母亲喜欢过各种节日,二月二的时?候,她拉着一家子,不仅会打囤还?会做「引龙」,说是用草木灰在地上画龙形,自家门?口?延伸到水源处,可以祈雨避免乾旱。
谢立廷舞动弄枪在行,但面对这种要用草木花作画的场面,却是干愣着不知如何施展。
母亲会笑着嗔怪他,自己提起裙摆作画,使唤父亲给她递谷子或是确定?路线。
可惜自打入燕京後,王府再未行过民间的祭祀礼。
常常是皇帝设宴,邀近臣亲眷以示庆贺。
——「烨儿?往後可莫学你爹在边上干看着,也?要积极帮衬自家娘子。」
谢成烨蓦然想起某年二月二,母亲对儿?时?的自己说的话。
他站在离沈府大门?几丈距离的廊道下,听着沈曦云的声音,脚步微抬。
又止住。
「今日?从後门?出去。」说完,他转身後撤,朝大门?的反方向走去。
长安愣住一瞬,反应过来?追上去,「都走到这儿?了,从後门?走还?得绕路,主子不如咱们直接从大门?出去。」
还?能和沈小姐打个招呼。
「多走几步路能磨磨你的懒性。」
谢成烨淡淡道。
脚步半点不停,快速迈着远离大门?的视野范围。
那头,春和见小姐踮起脚尖探头向门?内看,问:「小姐是瞧见什麽了?」
沈曦云疑惑地偏偏头,她方才,似乎看见谢成烨的背影了。
穿梭在走廊两?边树枝的间隙。
身姿那般挺拔的,在沈府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他这是准备出门?,结果发?现她在门?口?就走了?
她这几日?听门?房说,姑爷每日?辰时?三刻出门?丶暮色戌时?三刻方归,行色匆匆,看着忙极了,还?问是不是沈家下面生意?出了什麽乱子,惹得姑爷这般忙碌。
沈曦云虽然也?不解,但识趣没问,不是都说皇家贵胄最忌讳旁人打听行踪麽,她老老实实践行这一准则。
不仅自己不问,也?不许府里丫鬟小厮打听,下了命令,让他们不许在外?头乱嚼舌根子,怕坏了谢成烨的事。
做到如此妥帖,谢成烨万一能想起上辈子什麽事,应该也?感受到她的悔过之心?
沈曦云冲着春和笑笑,「无事,我刚瞧见只雀鸟飞过罢了。」
转头吩咐景明?,收拾起地上的五谷杂粮。
谢成烨不再来?寻她也?是好事,不需要分心应付他。她这些时?日?也?有许多东西要准备,安顿城中涌入的流民丶检查花朝节的布置丶最好还?能暗自给官府提个醒,尽力避免前世?花朝节上的冲突重?演。
只要花朝节上不再出事,温易之就不会被下狱,更不会赌上一条性命只为求一个公道。
沈曦云内心踹踹,不知自己预想的布置可否万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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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就目前的消息,逆党一定?会在花朝节上有所动作。」
曲水院书房,一袭深色劲装丶腰间佩短剑的男子弯腰拱手站在谢成烨面前,汇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