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镇子是突然间被遗弃的,史蒂夫心想,出于天知道的某种原因。
他呼出一口气,在逐渐亮起的天色中,白气像是一个空白的对话框。
格洛丽亚突然叫了一声,在长街上回荡开来。她吐着舌头,摇晃着尾巴,在一栋看似公寓楼的建筑前蹲坐下来。
史蒂夫停下脚步,皱眉看着这栋楼,他思索片刻,然後挺直肩膀踏进楼门。
里面出人意料地并不肮脏,只有微微发黑的灰尘累积在地面和楼梯扶手上。墙皮由于湿气而剥落起皱,泛着淡淡的黄色。一些陈年的生活垃圾仍旧散落在楼梯间内。
史蒂夫背着托尼爬上了四楼——这是一栋六层建筑——然後选了一个靠近角落的房间。
看样子,这里曾经住着一个三到四口之家。门口的鞋柜里摆着男人的鞋丶女人的鞋,还有小孩的鞋。墙上张贴着一些已经褪色的海报。客厅里,黑色矮脚柜上摆着一台电视,发灰的屏幕犹如一张茫然失措的脸。
墙角的暖气片里夹着一卷过期报纸,史蒂夫看了一眼,发现上面的日期是1984年。报纸不是英语的,史蒂夫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只知道那不是法语丶意大利语丶西班牙语或者俄语。
他把托尼放到了里屋的床上。床单很脏,但撤掉之後,底下的床垫还可以忍受。
托尼仍旧睡得很沉,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但他的手脚至少还有温度,皮肤也没有变成青色,史蒂夫觉得这孩子大概还能坚持一阵子。
他从客厅里找出一个炉子,拖进卧室,然後想办法升起了火。会有烟,当然了。但史蒂夫知道,托尼的嗜睡并不全是出于困倦。
他还得尽快找些吃的来。
格洛丽亚呜咽了一声,仿佛在应和史蒂夫的想法,然後她跳上床,卧在了托尼脚边。
“好姑娘。”史蒂夫低语,摸了摸大狗的头。
转过身,他脱掉了自己那身破损的制服,动作尽量果断——这身衣服没在来的路上四分五裂已经是个奇迹了——然後他把枪从腰带上解下来,和盾牌一起放在吱呀作响的地板上。
史蒂夫从衣柜里找出一身勉强合适的衣服,迅速套在了身上。他不得不在门框上用力磕了磕鞋跟,才穿上那双不太合脚的靴子。
他看了一眼托尼苍白的脸,然後再次伸手抚摸格洛丽亚,在心里嘱咐她看好托尼,接着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栋楼。
巡逻,打猎,踩点。
史蒂夫需要在天黑之前确定此地的安全,摸清九头蛇的底细,然後安顿下来。明天,明天他会到港口去,真正给九头蛇一个好看,然後救出那些被绑架的船员。
他内心有一部分想要现在就冲到港口,不管不顾地和九头蛇开火丶交战。因为那才是他熟悉的,那才是他该干的。
但史蒂夫需要时间恢复,而托尼需要人照顾。“所以放慢该死的脚步。”他对自己说。毕竟,耐心和等待是他从参军起就学会必须去重视的东西。
史蒂夫逐渐加快了脚步,然後开始奔跑。他的心脏先是在胸腔中激烈地跳动了一阵,随即怀着某种复杂的喜悦之情平静下来丶缓和下来。
史蒂夫已有几十年未能好好跑上一场,那种感觉就像慢慢死去。
而现在,犹如死亡那缓慢的过程一样,复活也非一蹴而就,而是随着他跨出的每一步逐渐完成。
冰冷的空气涌入肺中,再变成二氧化碳吐出来。就是这样。
把那些软弱丶犹豫丶痛苦统统留在身後,只管向前。阿库拉玛塔塔。不管那是什麽意思吧。
史蒂夫跑遍了整个镇子,然後把范围扩大到镇子附近三百码,以确保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对他们造成威胁。雪地是侦察敌情最好的辅助,他很快就再次确定,这里绝不是九头蛇设下的陷阱,而是真正被人类遗弃的小镇。
他路过了一头熊,两只鹿,还有几匹在森林边缘鬼鬼祟祟穿梭的狼。
史蒂夫没有使用那把目前正别在裤腰後面的。38,而是徒手拧断了一只白色长腿兔子的脖子。
当然,这点肉根本不够两个人加一条狗填饱肚子的,但花时间跑到海边去捕鱼的风险实在太大。
他试着继续搜寻猎物,但一想到托尼此刻孤身一人被留在那栋空荡的巨大建筑里,史蒂夫就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万一他醒过来呢?托尼很可能会不知所措,会害怕。
“斯塔克绝不至于应付不了这种级别的恐慌,”史蒂夫心想,但旋即告诫自己不要让情感影响判断。
他现在毕竟只是个孩子。
最终,史蒂夫带着那只兔子回到了公寓楼。托尼,当然了,仍旧沉沉地睡着。于是他抓了几把雪,先填了填自己的肚子,然後便开始处理猎物。
当史蒂夫把兔子架到火上去烤的时候,托尼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