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回头,他面上又是一片沉着。
立在东宫阶前,目送我坐上了卫府的马车。
登车时,我知萧楚所言非虚。
拉车的马只有两匹,空间也小得只能容四人对坐。
软垫是旧的,被面是麻纺成。
卫府亦不能称之为府,不过是个大些的宅子。
在京师贵胄中,少见这般清贫的。
卫绪的近侍一一同我说了现状。
说他家公子任翰林院修撰,俸禄实在不高。
又说卫绪的老师是先帝朝的首辅,清流贵在一个清字,穷点也没事。
他大概是觉得,卫绪养我会很费钱。
我坐在马车里思考。
回府便将包袱里的华服尽数当了。
卫绪没说怎么安排我。
府中统共就两处主院。
卫绪占了一个,另一个自然是给主母的。
我无名分,不能去。
从前在东宫时,太子临幸过又没给位份的女子,都按近身侍婢看。
我去下人房睡,将侍女们吓得不轻。
索性置份铺盖,和守夜丫鬟一块睡在书房外。
过了一个多月。
奉茶的丫鬟闹肚子,请我替她送进去。
卫绪认出我,眉头蹙得很紧。
“你怎么穿成这样?”
我捻捻布裙,不明所以,“大人不喜欢?”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之前……都睡在外面?”
我点头。
他不言语,只皱眉盯着我。
“佩儿不舒服,托我替她送一次茶。大人不喜欢我靠近书房,我就不来了。”
我放下杯盏,解释。
他不知道,依我的耳力,只要想听,就能听到。
只是我不爱管他人私事而已。
卫绪眉心一跳,像是没料到我这样直白。
“去找个舒服地方住。”
他移开眼,不看我了。
我照旧睡在廊下,只是离书房远些。
京师春日多雨。
檐瓦上滴雨如线,打湿青石板。
看着地面积起浅浅水洼,总能让我想到从前当一块石头,浸泡在水中的湿润感觉。
春去秋来,我和丫鬟们混熟了。
因我好说话,总有托我替活的。
卫绪渐渐习惯了我捧着托盘进出。
落在我脸上的视线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
发现我写字都不甚标致后,问我小时候拜的哪个三流师父。
我放下墨笔,“大人,我不曾念过书,这是我自己学的。”
他不可置信。
“你家族能送你入东宫,都不知请个教养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