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响亮急促的笑声回荡在仿佛空气凝滞的病房内。
「哈丶哈哈……宁宁,你打我?」
席越单肩墙壁,後脑短发靠得凌乱,他咳笑两声,眼底压着深深嘲弄。
宋昭宁嗯了声,语调轻冷:「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再打第二次。」
但席越的重点不是这个,他上前半步,反手将宋昭宁甩到身後白色墙面,他眼底猩红,发了狠似地扣着她左肩,视线因为愤怒而充血。
咚——
上半身脆弱地折起,那枚如钢筋铁骨的门柄,恶狠狠地绞缠她的後腰。
宋昭宁瞬间紧紧咬牙,闭合齿关没有泄出半分痛吟。
直到这一刻,席越终於而彻底地褪去绅士礼貌的皮囊,露出宋昭宁最为熟悉的丶鲜少示人丶截然不同的一面。
眼底扩散弥漫的红血丝越来越明显,他的眼神完全变了。
那是一种兽类,猩红双目紧盯着唾手可得的柔弱猎物。
「放开她。」闻也声音哑得厉害,她听见,眸光一动。
席越沉沉冷笑:「你对她的珍视会害了她,闻也,你还不明白吗?你们根本不该再遇见!」
闻也喘息着,眼错不眨地锁着宋昭宁侧脸,又道:「你放开她。」
席越狞笑着点头:「我会当着你的面,在这里,对她做所有你能想像或不能想像的事情——」
那瞬间几乎没有人看得清闻也动作,他凌空狠拽一把输液专用的透明PVC软管,动作牵连到金属输液架,叮铃哐当地撞出沉钝声响。
瘦削利落的手指拽住软管两侧,松软坚韧的透明管在他指尖化为一张绷到极限的弓弦,他十指猛然张开,迅疾如电,从後锁上席越咽喉。
混杂尘土丶血迹的白衬衫撑出单薄面料下精悍紧实的腹肌,黑白分明的眼底闪烁无法掩饰的恨意。
「我说你放开她!」
那条毒蛇般的软管在他双手虎口位置交错着缠了几道,把皮肉拧出狰狞可怖的扭曲。他和席越的身高不相上下,席越的上半身不住倾斜,宋昭宁得以喘息,她深深地皱起眉,抬手扣住他伤痕累累的手腕,低声:「闻也。」
无数场景瞬息回溯,铅灰色的苍穹,飞鸟掠翅,纵横交错的电线网低矮纠缠,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修了一半的水泥路,路面不堪重负地开裂,露出一个个,仿佛地狱的獠牙豁口。
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如被雨淋湿的蝶翼,她唇形在动,但是双眼充血赤红的闻也什麽都听不进去。
他敢伤害宋昭宁?
他竟然敢伤害宋昭宁?
他怎麽敢!
无休无止的愤怒化作脑海中火山喷发的滚烫岩浆,摇摇欲坠的理智在她惊愕失措表情中分崩离析。
喉骨被迫挤压到极致时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席越如同置身千尺之下的海底,耳膜剧烈疼痛,他双手十指掐着闻也腕骨,逼到生死一线的指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修剪齐整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在宋昭宁眼底飙出猩红血线。
「住手丶住手!」
她一手掰着闻也,一手按着席越,这两个几乎失去理智的男人脑海里唯有弄死对方一个念头。
任凭宋昭宁如何劝说阻拦,她徒劳无功地看着闻也的血液倒流至手肘,几乎将白色衬衣染为悚目骇人的淡红色。
隔着嗬嗬剧烈喘气的席越,宋昭宁的目光撞上闻也,他的眼中充满令人骇然的冰冷压迫。
她愕然一瞬,挣扎间不知是谁握着她手臂往身侧的墙面一掼,筋骨霎时错位剧痛,宋昭宁瞬间冷汗湿背,面容苍白。
。
一墙之隔的门外,顾馥瞳和庄郡谊听到房间噼里啪啦的巨大动静,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既是茫然又是担忧,唇瓣细微颤抖。
庄郡谊已经在她梨花带雨的哭诉下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她把一整包纸巾抽空,粗鲁地按在顾馥瞳决堤般的泪水,厉声道:「瞳瞳,动动你快生锈的脑子!按你所说,是席越哥哥去撞闻也,可为什麽?这没道理!」
顾馥瞳茫然已对,黑亮清润的大眼睛完全被泪珠子浸透,她仿佛置身於数九寒冬,冷汗贴着鬓发而下,她嘴唇蠕动着一个名字,庄郡谊附耳去听:「宋……宋昭宁,他是为了宋昭宁……」
就在这时,原本消停的病房再次传来铁质家具分崩离析的声音,噪音之响之大,长廊中扶墙散步的病人迷茫地抬起脸,似乎在问发生了什麽。
。
足足过了好几十秒,迟钝漫长的剧痛抵达四肢百骸及每一根神经,宋昭宁有几息的时间听不见任何动静,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隔着如梦似幻的毛玻璃,闻也愤怒的脸,席越苍白的脸,在她眼底旋转丶不停旋转,最後化作两条云箭冲上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