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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秋（第1页）

常秋

“如愿”总是不能如愿。

四时海是行动派，商定的事情马上落实执行，新歌的制作自然很快安排进了他们的日程。这天四人正在练歌，忙活了半天终于歇会喝口水，霍宥希进来喊阿轩出去，剩下三人继续哼哼丶弹弹。阿时笑着说：“看这歌，他这次去见姝曈爸爸妈妈应该很顺利吧。”小磊声音有些低沉，说：“嗯，希望他可以快点叫‘妈妈’，他太久没叫过了。”阿时顿了顿，说：“粉丝能明白这首歌吗？姝曈能明白吗？”齐齐说；“我之前看到有个粉丝留言，她是个全职妈妈，我们去她的城市开演唱会，她就来做3小时少女，结束後继续照顾自己的家庭，我们现在如果有假期不也是在家里麽。她们都会明白的。”

这边在闲谈音乐和生活，那边却无心谈工作。霍宥希没有说话，让阿轩先看微博。他一看，马上猛地挺直了靠着椅背的身体，练歌时收到姝曈发来的消息问他有没有在忙，他见和平时的聊天没什麽不同就放下了手机，想着回家再联络她。他紧紧握了握拳头，站起来走到窗边。霍宥希说：“有人认出了姝曈，她离婚的事也就被挖出来了。我早跟你说过了，现在谁都可以……”阿轩转身，说：“我知道。希姐，我知道。”说完，他一手插在腰间一手贴着自己额头，又是叹气又是强笑又是摇头，试着抚平心里的焦急。

霍宥希看着在她面前无法控制情绪的阿轩倒慌了，他很少这样，或者说几乎不会这样，她抿了抿嘴说：“去吧。”阿轩看着霍宥希，短暂地定住几秒後问：“什麽？”霍宥希说：“你现在这样能专心工作吗？快回去收拾，机票我会搞定。”阿轩说了“谢谢”正要转身，又看了看霍宥希，她笑了笑说：“齐齐他们那我也会搞定的。”阿轩点了点头离开。

阿轩一进家门马上拨通了姝曈的电话，说：“等我，我马上过来。”她本来只想在他的声音中喘口气，听到他这麽说闪起了泪光，说：“那我等你。”她尽力克制的声音令他的愧疚丶担忧愈加肆虐。他又握紧了拳头，不让心里的暴雨下到她那边。停顿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刚回台北，真的能过来吗？你不是说要做新歌……”这一瞬间他是生气的，又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说：“如果这都不来你身边，那我这个男朋友还有什麽用呢。”这时，霍宥希发来了航班信息，阿轩看了一眼，跟她说：“我要去赶飞机了，一会见。”她脱口而出“我去机场等你”，转念又觉得不合适，说，“我还是在家等你吧。”他来不及想更多，说了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等飞机时阿轩看着网上“阿轩女朋友离婚”这个热搜下面的留言，少不了说她配不上他的，还有一些脏言粗语，暂且看过算过。只是现在只要凭着一张嘴丶一个键盘就能随意对一件事情进行扩写丶改写，于是阿轩和一个离婚女恋爱的事就有了很多版本。在衆多版本中哪个是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茶馀饭後的谈资，“女方爱慕虚荣，贪图男方的金钱名利，婚内出轨”这样的版本往往大家更有兴趣参与讨论，热度也就上去了。他不忍多看，却又不能不看。他必须要知道她受了什麽伤，才能知道如何给她安慰。

姝曈的纠结和阿轩差别不大，她告诉自己就算不看都知道那些话是难堪的，又何必自己给自己心里加石头。可她也不能不看，她要知道自己的过去有没有影响到阿轩。她的微博账号也被扒了出来，她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评论数量，“滚，眼里只有钱的女人”丶“不要脸，骗感情”丶“好贱，祝你早日被甩”……唯一庆幸的是，那些恶意都只向着她。

马洁婷抽空来看她，见姝曈拿着手机，说：“不好好工作刷手机，摸鱼啊。”姝曈放下手机，问：“有事？”马洁婷说：“没事，过来看看你。你没事吧？”姝曈强笑一下，没有说话。马洁婷说：“我看最先说认识你的那账号，是慧姐吧。这个人真是，关她什麽事，在网上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姝曈说：“她不过是讲了我结过婚的事情，其他也没说什麽。”马洁婷又说：“一会下班要陪你麽？”姝曈摇了摇头。马洁婷说：“好吧，那我先去忙。有事跟我说。”姝曈点头说：“好，谢咯。”

回家路上，姝曈特意带上了口罩，这样好像有了一层保护。她步履匆匆，庆幸自己身处一座大城市，一座遍地金子的大城市，在这里她这颗尘埃没人在意，行色匆匆的都市人不会看到她的悲喜丶听到她的哀乐。阿轩赶不上晚饭时间，她一碗泡面应付自己的肚子，然後找了部电影打发等待他的时间。可她没有片刻清静，骚扰电话丶骚扰短信不断，她往边上一甩手机。这时电话又响了，她拿过来打开了飞行模式。

姝曈好几次听到开门声，走到玄关见没有动静又垂头回到沙发。将近午夜，她又听到开门声，这次终于不再是幻听，阿轩出现在了家门口。她迎着他进来，他一松开行李箱就捧住她的脸，他们就这样凝视着彼此。他见她满眼泪光，把她搂进怀里，靠着她的肩说：“我来了。”他的三个字暖到了她心里，她搂着他的腰，说不出话。过了很久，他拉下她的手，说：“明天周末，陪我喝一杯？我赶路也累了。”她趁他换鞋，去酒柜那挑了一瓶干白。他一把接过酒，说：“你去坐，我来。”

阿轩看见垃圾桶里的泡面袋，问：“晚上泡面？”姝曈说：“懒得做饭了。”他帮她倒上酒，说：“只允许偶尔吃。”她终于放松一笑，说：“好……”可她马上愁了起来，说，“是我一个同事先在网上说认识我。没想到……”他马上用手轻按住了她的唇，说：“好了，不说这个了。答应我，不要跟你那位同事闹别扭，更不要置气，好不好？”她看了看他，开始有些意外，再一想又觉得他是对的，毕竟慧姐只是说了事实。她说：“嗯，我知道了。”他知道她会明白，又心疼地抚摸她的脸庞，说：“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吧。受了委屈还只能一言不发，肯定很难受吧。”她被触到了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把头顶在了他的胸口。他抚拍着她的後背，说：“要不要休息几天跟我去台北，也……”他想带她去见家人，又想着现在时间点不太对，便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却点了点头，说：“你见过我爸妈了，我也该去见一下你家人。”他苦笑，希望在这刻她可以不与自己心有灵犀。她冲着他一眨眼，说：“不过要领导批的，等几天。”

这时齐齐打来电话，问：“到北京了？都好吗？”阿轩说：“嗯，好。怎麽了麽？”齐齐说：“没什麽。前面讨论修改的部分我发给你了，乐器这块我会安排的，你不用急。”阿轩说：“谢谢了。”齐齐一笑，说：“谢什麽，又不是让你不用回来。那先挂了。”见阿轩挂断电话，姝曈问：“工作？”他说：“嗯，白天练歌的时候做了些调整。”他见她再次紧张的神情，说，“没事，有他们三个在。我来都来了，周末过完再说。明天想去哪里吗？”她摇了摇头，说：“齐齐找你，你忙吧。我可以自己睡。”他说：“不用。这次回台北之後不知道怎麽回事，生物钟突然就变了，再忙也不会日夜颠倒。”

这晚，阿轩等姝曈洗漱完上床後把她手机收在自己这边，她没有多说什麽，躺下就睡了。可她怎麽睡得着，她翻了好几次身，一会看着窗帘，一会看着他的脸，越躺越难受，干脆起来。他一把拉住她的手，问：“怎麽了？”她说：“你睡吧，我去喝点水。”他等了会她仍没有回来，也跟着起来去找她，见她站在阳台前微微擡头望着夜空。她被月光笼罩着，幽静却悠远，他站在她近侧，她却离远在天边的月亮更近。

阿轩走过去跟姝曈并肩站着，没有说话。她侧头看着他，说：“牛排我怎麽煎都不是你的味道。”他说：“明天我去买。”她轻轻地“嗯”了一声，又看向了外面。他静静陪着她，直到她困倦回房。阿轩主动承包了第二天的三餐，晚饭时她正享受着牛排的味道，一个工作的电话打扰了他们的兴致。她说：“明天要去加班。”他说：“嗯。下班去接你？反正这麽近。”她摇了摇头，他说：“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姝曈第一次觉得周末去办公室也有好处，同事不多，她可以清静又快速地修改完方案。忙完，她又打开了微博，她的事说到底也没有什麽惊世骇俗，过了一天就已经沉到了信息的海洋中。她看着已经安静不少的微博账号，还是清空了全部内容。

回到家，姝曈和阿轩刚开始吃饭，朱英打来了电话，她开口就说：“网上那些怎麽回事。我们的脸都被你丢光了，你学什麽不好，学人家去搞什麽出轨。”姝曈说：“那些你也信。”朱英问：“网上说成这样，我信不信重要吗？你不知道今天隔壁蔡阿姨看见我，诶呦，那个话说得哟……”姝曈瞬间语塞。朱英又问：“阿轩呢？他怎麽说？”姝曈说：“他不会那麽无聊。”朱英说：“他难道什麽都没说吗？你……你说你，我的话不听，非得折腾。”姝曈看了眼阿轩，说：“他就在我边上。”朱英听了，没有再说话。阿轩知道她们在说他，示意要不要他跟朱英说，姝曈摇了摇手，又跟朱英说：“妈，反正我没有，其他我也不想多说了。”说完她挂了电话。

阿轩见姝曈放下手机嘴角也跟着下垂，问：“阿姨说什麽了？”她说：“诶……就是……就是有些人问我妈，我是不是当年没离婚就跟你在一起了。”她讲得平静。他听得惆怅，伸手牵住她的手。她轻声说：“没想到我妈上网冲浪也挺厉害的。”他先是笑着，没一会也跟着垂下了嘴角，说：“我周一可能就得回去。”她想起曾经四时海的歌陪她走过了低谷，点了点头，说：“快回去忙吧，我也想快点听到新歌。”他歪嘴一笑，故意逗她说：“呦，粉丝代表来催歌了。我们也很想快点发啊，不过，是不是用心做出来的音乐一听就能知道，是不是？何况是一起走过20多年的朋友。面对老朋友，我们为了发歌而发歌，敷衍了事，那朋友都被我们赶走了。”姝曈愣了一会才说：“如此甚好。”

阿轩看看姝曈，看看窗外。他希望现在是秋天，希望她可以永远留在秋天。秋天的她，看过了春天的万物复苏，走过了夏天的热烈奔放，享受着秋天的绚丽多彩，却不必经受冬天的严寒刺骨，但生而为人，只能静看四季轮转。晚上睡觉，他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又是那个无数次闯入他夜晚的梦，奔跑在黑暗的森林中，用尽力气地狂奔。他回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她，想：“还好，还好，她在。”这才重新躺下睡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