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闱与重阳相近。
重阳前夕,汤药催晕了她,我找出亲手绣的荷包,把银手串放在里头。
世人大多只晓金灯带毒,不知其也可止痛,就如同她一样,味苦,稍稍了解,实则温柔消肿,身上毒汁护体又有何不妥?
艳丽,有毒地活着。
我不敢让指尖触到琵琶上的丝弦,怕惊扰了她,摩挲过,便轻轻搁下。
笺纸压在桌上,只写二字:
永别。
我们并未归家,而是暂住酒楼。
夜间,外头的喧闹让人更安心些。
现在邵章危在旦夕,他们定是要弃卒保车,不止动邵章一个,现在大夥皆自身难保,他人我不晓得,但邵章没人去救,我想破脑袋也得……
骤然,一个黑影自窗外猛扑进来,起身又把窗子带上了。
熟悉的面庞,比从前壮硕的身体。
“万发?”
万发满脸倦色,只有一双眼还是明晃晃的,在隐隐发红,他轻声道“峻扬,若山。”
若山挪来凳子,我沏水递去,问道“饭吃过了吗?”
“和弟兄们一块儿吃了饼子,我们现在和各位义士一起住。”
我松下一口气,道“有得吃就好。”
“峻扬。”
“何事?”
“我想和他们去刺杀周砀。”
我刚放下的心又给吊在房梁上,我着急道“不可。”
万发整个人顿时乱颤“峻扬,邵章他……”
我不敢听了,嘴上仍在说道“他……”
“没了”。
这句过後,万发泣不成声。
没了,怎麽就没了,我还没设法救他。
这狗贼,下手真狠……
万发已足够悲痛,我不能哭。
我擡头瞪眼缓缓心神,很快回道“我们已经没有了他,你不能再去了。”
“他死了,我在这世上的牵挂就少了一个,如今至少还能保全你们。”
“你不能让他白死,你得领着弟兄们做其他打算。”
“我不打算带他们,反正已折损如此多人马,纵是多牺牲我一个又有何不可?”
眼看劝不下,心里也是干着急,我轻叹口气,接着道“我要先回去看我爹,你就在那儿住着,千万别再出来。”
“我送你们回去。”
“不用。”
“我送你,我会小心的,行伍之人刀口舔血,还有什麽怕的?”
若山听到这话,也摇头道“不行,狄家如今正在寻你,端王府多是眼线。”
“正因如此我更要跟着你们,你们身手都不如我,就听我的。”
“万发阿兄……”
我拿起茶盏狠磕在桌,说道“别添乱,万发,你好好待在那儿,别去行刺,我们还需要你作帮手。”
“这不现成的帮手吗,我就送你到府前一段路,绝对不靠近,不会让他们发觉,你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
一来二去地,我拗不过他,再聊也没时间歇息,我暂时“止战”,让若山去躺一会儿了。
轻鼾声响起,我在烛火边沾水涂桌,示意万发。
“山身手好,王府口带他走,时机到,来寻我。”
万发皱眉紧盯我,我们四目相对到眼睛发干作痛,他心倦盯不过我,索性闭目附耳道“有点风声你就跑,晓得吗?”
我往边上看了一下若山,看他睡得正好,轻声回万发道“我尽力,我家老头没定性,到时你见机行事,保命重要。”
万发抽了抽鼻子,看得出他在强行压下自己的心绪,只随口应答道“行。”
天蒙蒙亮,府邸前,若山尚未反应,万发一记手刀子,若山当堂昏过去,给万发扛走了。
在府里同阿爹用饭,窗外映下的光道道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