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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折戟鸟（第4页）

死去的尸骨自然不可能回答他一个准确的答案。

因为这根本是无解的。

谢瓒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细线，他静坐在旁，无声地听着谢臻悲鸣，覆在扶手处的手，青筋隐隐暴起，一些苍蓝的筋络虬结成了山峦，一路蔓延到袖裾的深邃处。

在这种环境之下，谢瓒反而显得抽离，心中只有一句话——“我带着韩臻，来看你了。”

但在这句话落下之後，他忽然感受到了强烈的心悸，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游蛇似的从黑暗角落慢慢游弋出来。

为什麽，他会有这种极其强烈的不安感？

这份感觉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

晌久之後，谢臻平复了情绪，问了他一个问题：“我现在，能丶能为我父亲做些什麽？”

男人和少年的视线在这一刻相撞了。

少年的眼神充满了不安丶惘惑与彷徨，像海上漫无目的的一叶扁舟，没有方向，没有锚点。

谢瓒收回对心悸的思量，对谢臻正色道：“你可以去救更多人。”

“更多丶的……人？”

谢瓒很快就给了谢臻答案。

两人从济州重返江陵府，在街衢漭漭的雨景里，看到了诸多行尸走肉的人。

都是吸食了五石散的黎民百姓，这些人眼底没有焦距，瞳孔涣散，甚至感受完全并不到真实的世界。

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陶醉而满足的深情，犹如置身于一个极乐世界里，朝着前方慢慢走去，在走一条朝圣之路。

谢臻尝试着去摇醒他们，他们没有不给他任何反馈，当她阻住他们的去路时，他们反而拉住他，让他跟他们一起去极乐世界。

谢臻挣脱不开那些人，是青苍青朔逐一敲昏了这些人，谢臻在从深渊之中挣脱出来。

——父亲吸食了五石散後，也是变成了这样吗？

谢臻惊魂未定，完全没办法去想象这种事，有多麽荒唐。

但它却实实在在地在他面前上演了。

他忍不住望向谢瓒。

谢瓒眼神低敛，目光深静，从袖裾之中摸出了一张洒金笺，上面写着细致的解药方子，他交给了谢臻，道：“拿着这张药方，去药铺抓药，给这些黎民百姓服下。我会遣人帮助你。”

人在最迷惘困顿的时刻，尤其是在无法解决那种无解的问题的时候，是不能静下来想事的，那会让他疯掉。

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给他去做一些事实，然後，他就会一桩桩事件里，找到生命的锚点。

谢瓒就将“赈药”这一任务交给了谢臻。

公孙娘和吴氏会负责帮他做成这一桩任务。

倘或他算得时间没有出差池的话，一封关于“赈药”圣旨会在今日下达，送往江陵府的官衙处，点名吴籍，纠集各处药坊丶医馆赈药治人。

奈何，圣旨送达江陵府官衙的时候，磨镜悄悄带着一批百人死士团，夜袭了大商书局。

磨镜肆意纵火焚书，绞杀了印刷室的所有印刷工匠，并吩咐死士将一柄冷刀架在了顾觅青的脖颈上：“堂主人在何处？”

檐下的惊鸟铃疯狂作响，惊涛骇浪般的铃声与夜里的暴雨声形成了对仗。

气氛变得格外不安与躁动。

死亡的触角仿佛从僵硬的空气里满溢出来。

磨镜的视线落到了地下室的方向，唇角噙起了一抹诡异的笑容：“堂主是在那里吗？”

顾觅青脸色微微发生了一些变化，嘴角的肌肉一下子就绷紧了。

这时候，一封加急的信，送到了谢瓒手上。

谢瓒摊展开信札一看，拈信的动作忽然僵硬了。

白轲在信上说，沈莺歌跟随磨镜进入了苏州府北郊的牢城营後，就再也没了下落。

白轲潜入营内去搜寻，竟是遍寻无获。

沈莺歌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杳然无踪。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